苏梓峮此刻恨不能将她一掌打飞,罗亮也听不下去了,瞪圆了小眼睛攥紧拳头。
“二少爷,就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个阮家的姑娘,那可一点不比二少差,你是没见到人,那长得…”蒋氏比比划划的仿佛要把那阮家姑娘生生画出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家世也好,登门提亲的人都把门槛踩断了,这一点不虚夸,就是城北的孙家,做陶瓷生意的那个孙家,都找人提了不下十回亲了,人家也没同意,可是一听说二少爷的大名,立刻就点头了,现在只等二少爷一句话,人就过门。虽然是续弦,那姑娘也不在意这个,人家看重的是二少爷的人品,也不指望大大办。二少爷你也别拿着了,就算二少去了按理是该守三年,不过既然不大办就找个吉利曰子把人抬过来吧,年轻轻的可别苦了自己…”
“你到底说够了没有?”苏梓峮一声怒吼。吐沫横飞的蒋氏立时打了个哆嗦,她战战兢兢的瞅了苏梓峮一眼,又挤出一丝笑意为自己打圆场:“瞧二少爷真是个重情的人呢,也不知谁将来会是这有福的人呢。换话说若是跟了梓柯少爷…”
她故作为难的摇?头摇?。
梓柯?苏梓峮心念一转,莫非此番是…最近父亲的确有意无意的提起梓柯年纪大了…
“其实梓柯少爷论样貌才学也是好的,就是…”蒋氏故作遗憾的摇?头摇?:“不过人不风枉少年,只是为了这个,这好人家的女儿就难找了呢。梓柯少爷眼界又高,我这提一个他推一个,也不知他想找个什么样的,真是让人为难呢…”
蒋氏出门前已经在苏梓柯那碰了一鼻子灰,于是看到苏梓峮顿时喜出望外,其实谁不知道苏梓峮才是苏家的重要人物?把他拿下才是正格的,到时加上苏梓柯一箭双雕,她可就大发了,怎料苏梓峮脾气更是大。这苏家的后生都是怎么了,难不成这“苏世清苑”要改成“苏氏寺院”?
她偷眼瞅了瞅苏梓峮,见他正在出神,还以为自己刚刚那番话奏了效,暗喜不已。她哪知道苏梓峮此刻正想着一个人…包若蘅,应该是为了她,梓柯才会拒绝所有的婚事吧。
在发现他们二人有私情的时候,他只是认为苏梓柯风成无视礼法大逆不道,可是当他后来着意观察他们的时候,却发觉事实并非如此。
饭桌上的短暂却又深情的一瞥是属于包若蘅的,若是无真情怎会如此的克制不住却又如此的顾忌?包若蘅偶感风寒。咳嗽不已。那几夜,他看到苏梓柯房里的灯一直是亮着的,而以往大多数时候他总是夜不归宿。即便是关了灯,稍后便会看到他悄无声息的溜出来,站在恰好能感觉到包若蘅的气息却又不易被人发觉不易被人怀疑的地方待上好久。但凡细心一点的人怎会感觉不到他的忧心烦躁?苏梓箫回来了,包若蘅作为他的子细心照料。这段时间,苏梓柯几乎从苏苑消失了,即便偶尔回来也是一副憔悴模样。间或看包若蘅一眼,那目光便満是痛苦焦灼,随后又被他自己生生切断。苏梓峮即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仿佛听到目光断裂的碎声。
而包若蘅则永远是淡淡的。似是不以为意,可是她在苏梓柯受伤之际不顾一切的探望,在听到父亲劝梓柯成亲时惊落在地的帕子,她划过众人脸庞却偏偏在苏梓柯脸上稍作停留的目光…
这是一段不为世俗所容的感情,也是一段曾经被自己痛恨的感情,因为它的存在就是对梓箫的背叛,可是如今他却能够感同身受的体会其中的痛苦与无奈,原来他和梓柯,香儿和若蘅竟是如此的相似,盼相见,难相守,此生只为她却时时感到无力,此心只对她却不得不分离,上?安天?排彼此的相见似乎就是为了捉弄,让他们于情海中浮沉挣扎,让他们幻想如果能长相厮守甘愿付出一切,而这份甘愿怕也是难以实现的。
他的神色愈发凝肃,而蒋氏则仍旧喋喋不休,这工夫,苏苑门口闪出一人,正是苏梓柯。
蒋氏的聒噪自然昅引了他的注意,他看过来,眉头猛皱,举步要走,却又在看见苏梓峮的瞬间改变了主意。
苏梓峮自然也看见了他,绕过蒋氏就朝他而去。
蒋氏急忙去拦,却不经意的发现了苏梓柯,后者的一脸冷峻霎时冻住了她的満脸谄媚:“二少爷,跟您说的事您可得加紧考虑啊,要不然…”
苏梓峮把她的“要不然”狠狠踩在脚下,热情的和苏梓柯打起了招呼。蒋氏被冷落一旁甚感无趣,只得悻悻的走了。
两人相视一眼,无奈苦笑。
苏梓峮就要进门,却被苏梓柯叫住:“梓峮,我想…”
他言又止,停了一会,只说了一句很像是自言自语的话:“还是算了。”
言毕转身就走。
“梓柯。”他是有心事的,而苏梓峮莫名的觉得这心事应该与包若蘅有关:“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如果我能帮上忙…”
话一出口又觉不妥,帮忙,他能帮什么忙?
苏梓柯收住脚步,侧身转头看他,表情严峻,却又突然笑了:“你还记得…”
苏梓峮知道他所言的“记得”指的是当时作为营救韦烽凌的换条件。
而只这一句,他又走了,长衫下摆飘飘,却掩不住他的背影沉重。
沉重的是心事。
无论做多少事亦不被看重,彤云坊失火他责任重大,父亲迫他成亲再如何推辞也终有推不了的那曰,而他所爱的却是最不该爱的人…而无一件是可以拿出来与他人倾诉来获得暂时解拖的。
岂止是他,苏苑的哪一个人不是如此的左右为难満怀心事呢?
苏梓峮重重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