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登基的时候,大原失去的国土高达三分之一,”离帝继续说着。
苏烨峰没有开口打断。
“朕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朕也没能当成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言语苦涩,看向苏烨峰言。
“峰儿,你可知朕今日为何要与你说这些,”
苏烨峰低下眼眸:“儿臣……不知,”
“这些年,你一直怨朕,朕都知道,当初你开府,朕想了许久,究竟,要给你赐个什么字做封号,”他闭上眼:“朕本选了个仁字,”
“朕希望你,能心怀仁厚,走的更远一些,可朕迟迟下不去笔,”
“你年幼便知事,镇国府出事那两年,朕顾不上你的长姐,与幼弟,”
“朕能接纳你的怨,因为是朕亏欠了你,”
“可昭华呢?她于你有恩啊,朕到至今也没想明白,你为何要令人,欺辱阳儿,在宫中磋磨他,”
“他也是你的幼弟啊,”
藏在心里的秘密,多年后,终于被揭开。
离心多年的父与子,站在破落的院中敞开心扉。
苏烨峰的唇角,惨白了几分。
“你嫌弃朕给你选了一个勤字为封号,那你可知,如若朕的兄长没有死去,这个勤字,是该落在他的头上的,”
“朕将勤字予你,对你严厉,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学会为君之仁,”
“可朕,从未见你在你幼弟们苦难之时,对他们施以援手,”
“你是他们的兄长啊,昭华是女子,苏家的这片天,倘若你这个做兄长的不撑起,”
“那来日大离百姓的天,你怎么护的住,”
“你有四个弟弟,安儿虽无大才,可胜在勤勉,”
“霖儿仁厚,肯干实事,他将会是你最好的左膀右臂,”
“轩儿阳儿尚年幼,可他们都是你的亲弟弟,你作为长兄,是要撑起羽翼,护他们晚年无忧的啊,”
“你自小与朕离心,记事起凉薄亲情,这都是朕这个父亲不合格,犯下的错,”
“朕是想让你们兄弟更为亲近,所以才将你送回南五所,”
“可怎么就,将你,越推越远了呢?”
“你与安儿相斗,朕看得见,可归根结,你们都未曾把血肉手足,往死路上逼,”
“皇储之争,是每一个帝王都会走上来的路,”
“这条路,朕走过,可踩着手足的血肉走上来的,还能是仁君吗?”
“帝王不仁,对大离的百姓而言,便是劫难,你们想要坐朕这个位置,就不能光想着朕手中的权利,”
“你们还要看见朕身上的责任,”
离帝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说出这一番话。
苏烨峰唇色发白,心中被离帝掀起的万层浪,久久不能平歇。
十六岁的少年,红了眼眶,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一句,沉寂在了心中十几年的话。
“所以父皇,从未觉得儿臣不配继承大统是不是?”
他的父皇只是因为他不爱护幼弟,觉得他缺乏仁善,所以这些年来,才如此严苛待他。
并非是因厌恶他,觉得他出身卑微不配。
离帝鬓角的发丝因这几日的愁思,布满了银白。
“你的兄长不在了,你便是朕的长子,朕所有儿子的兄长,这大离的江山,只要你接的住,护的好,便是你的,”
他所有的儿子,最适合继承大统的,就是他的长子,怎会有不配二字。
霖儿仁善,却少了最重要的帝王之心。
而峰儿如若多几分仁善,便是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人。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苏烨峰,满眼疲惫:“可你是因为想要担负帝王的责任,而想要的朕这个位置吗?”
“你问过你自己吗?”
苏烨峰整个人,都像是被重锤敲击了一般,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准备,结果,却由帝王告诉他,帝王的本意,便是让他继承大统。
这么多年的谋划,现今看来,尽数是一场笑话。
“徐知府那案子,朕已经知道了,当初侯敏一案,朕也知道,真正牵涉其中的人是你,”
“顾北呈上证据时,你知道朕是怎么想的吗?”
他看着苏烨峰:“朕在等,等你来逼着朕帮你除去你的弟弟,”
“可你没来,朕很欣慰,朕不信安儿会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
“所以朕有耐心等顾北帮安儿调查真相,你没来逼朕,朕便也有耐心等,等顾北告诉朕,你亦是无辜的,”
“朕允许你在成长的路上犯错,”
“可朕绝不允许,这错误,是因眼盲心瞎犯下的,”
“你是朕的儿子,大离的皇子,你应当要有自己的明智决断,过往之事,朕可以不追究,”
“但你若真想由大统走上朕这个位置,今日之后,朕希望你能自己走到杨国丈面前,去学,何为帝王之仁,帝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