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是小孩子长成大人的路上最重要的东西,我母妃说,小孩子要有很多很多的爱,要有亲人的爱,朋友的爱,然后才能长大,”
“你母妃没了,你就没有了母妃的爱,这样你是长不大的,我是你的姐姐,我不能不管你的,我带你去找父皇,让父皇给你找个母妃,你跟我一起住南五所,我以后会是你最好的姐姐,”女童稚嫩的声音,叩开了孩童心中坚固的墙门。
暖暖的,胀胀的,那一瞬间鼻头也是酸酸的。
小小的女童,牵着已经做不出反抗动作的小烨峰,磕磕绊绊的跑去了帝王的御书房,不顾任何人的眼光。
那一年,深处光中的人,向深陷泥潭的人伸出了温暖的手,那是苏烨峰人生至暗处的光。
那一日之后,他被送去了德妃处,德妃无子,对他以礼相待,虽说不上多亲近,却也未薄待他,他就这样在德妃处被教导了三年。
直到六岁那年,他才进入了南五所,他终于进入了属于皇家子嗣住的地方,他也终于可以抬头挺胸的喊她一声皇姐。
只是,当他进入南五所的时候,那时候的她,早就忘记了,那个在假山后哭泣的弟弟。
她有了自己的弟弟,两岁的男童跟在她身后,一声一声的喊着阿姊。
这是他一辈子,也不能喊出口的奢望。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两年前,那个他心目中,身在光影中的人,陷入泥潭了,镇国府一事,让她不再是那个生长在阳光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了。
他不忍她在泥潭中,他的太阳,就应该一辈子身在光中,眼下一点不适合她,他决心要拉她一把。
于是,他在德妃宫前跪了两日,只求她能照拂一二。可是德妃告诉他,镇国府犯的是滔天大事,她没有能力去施舍这份同情。
他只能默默的收买一些宫人对她好一点,可是最后...却是苦难她全受,却不愿苦一丝苏烨阳。
而苏烨阳呢,除了喊阿姊,什么都不会,他两岁在冷宫自学启蒙,苏烨阳两岁却还在牙牙学语。
这样的人,能为她做什么?
于是他断绝了自己的援助,不仅如此,他还找人趁她不在的时候,特地欺凌苏烨阳,他不明白,那么一个废物,累赘,为何能得她的珍视,他不甘!
看着苏烨阳像他儿时那般在泥潭中苦苦挣扎,他甚至恶毒的想过,淹死他吧,让他淹死在皇宫这片泥潭中,到时候,他来做她的弟弟!他一定做的比苏烨阳好!
可是天道不公,本为同苦者,偏生他好命。
他看着皇姐拿命为苏烨阳拼出了一条活路,看着她鲜血淋漓,看着她死咬牙关走每一步,只为护住苏烨阳那个废物。
那一刻,他恨极了苏烨阳!也恨极了天道命运!为何,他不能是她唯一的弟弟。
后来,他们相遇朝堂,渐行渐远,他便再也没入过她的眼,她早已忘却,那个黄昏,她站在夕阳下,对他说过的话
“以后,我会是你最好的姐姐。”
思及此,苏烨峰的唇角勾起嘲讽,他的出身注定了,难承大位,朝臣都觉得,他身为现在的庶长子,是有机会继承大统的,毕竟嫡长子早在当年那场宫乱中死去了。
苏烨安虽有新贵妃一族支持,但是新贵妃一族,文臣居多,常与武将冲突,政见不合,而他比苏烨安能隐忍,自小便擅长曲意迎合,时常与武将来往,在武将心中的地位自是苏烨安的不能比的。
可是只有他知道,哪怕他谋略才能胜过其他皇子,父皇也不会给他一丝机会,哪怕他立功,父皇奖赏不断,可是在父皇心中,他的存在就是一种耻辱。身为帝王,被人算计的耻辱。
他的母妃是行宫的婢子,当年在帝王出驶避暑行宫时,算计了天子,承了皇宠,本该被赐死,是太后仁善,不愿见血,便将她带进了宫,做了个最低等的官女子。
只是她母妃肚子争气,一朝雨露便有了他,太后念她生育有功,提了嫔位,却不曾想,她的母妃一朝诞下皇子,助长了她的野心,居然妄想再得盛宠。故技重施,父皇怎么会再中招呢,于是她的母亲便被一旨圣意,连同他一起入了后兰苑。
当初,他一束发便被分府,那么多个好字,父皇唯独给他选了一个勤,他便知道,在他父皇心里,他早已与皇位无缘了。
早在他得知母妃所为之事时,他便明确了自己的路,立的太子不是他又怎么样,当年的七皇子,不也没坐上皇位吗?父皇的帝王之路,与他所选的帝王之路,有何不同。
“凌然啊,”他唤他。
“属下在,”凌然单膝跪地,臣服于他的主子前。
“有时候,我也信命,可是后来,我求过神,卜过卦,最后发现,都不如自己做主,我的命,只在我自己手里,我既然已经开始下这一盘棋,便是落子无悔,经我之手,从未有过平局,只有输,或是赢,”苏烨峰的眼中全是狠绝与野心。
他没有苏烨安的好出身,也没有苏烨阳的好命,能得皇姐庇护,他如浮萍无所依。
“属下愿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凌然沉声道。
苏烨峰将手边的信丢入火炉,一眼未看。
“告诉周亦庄,苏烨霖要回来了,是他下手的好时机,如若这次不能重创,下一次就得等明年他开府了,”
“是,”凌然知道,他的主子,已经决定了...走入豺狼的阵营,要从虎口争一条他想要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