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
吴氏蜷缩在客栈破旧的木床上,紧紧的捂住了嘴。
“你也是可怜,摊上个这样的男人,”秋意叼着根狗尾巴草,蹲在桌子上。
她身后是被打开的窗户,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房间,借着月光,她正在擦拭着剑上的血,她的面前是一具穿着黑衣的尸体。
春衣让她保护这个女人,说是主子吩咐的,她便跟了一晚上,本以为今晚不会有收获,结果后半夜,她就听见吴氏房里传来动静。
她破窗而入,就看见一个黑衣人正死死的捂住吴氏的嘴,准备闷死她。
她一剑过去卸了黑衣男人的胳膊,她还打算留个活口呢,却不曾想这男人一看打不过她,跑不掉,立马就服毒自尽了。
这行为,秋意再熟悉不过了,是死士!
透过月光,吴氏看清了秋意,眼前的女子十七八的样子,身着一身劲装,发髻轻便,一看便是行走江湖的侠女,她何其幸运,能得她所救。
想起刚刚被人捂到窒息的感受,她胆战心惊。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吴氏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跪在了木板床上给秋意磕头。
“停停停,我才不要你给我当牛马,”秋意扶起她,她打量着吴氏。
心想,很不错,是个有胆量的,刚刚即使很害怕,也没让自己叫出声,也没吓昏过去,现下也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跟了她一晚上,八卦小能手秋意,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女人,估计真的是徐探花乡下的糟糠之妻。
“这个人估计是你丈夫派来杀你的,”秋意开口,又怕吴氏不信加了一句。
“你在这京城晃了几天,应该知道,徐进已经入赘侯府了,他现在与你云泥之别,不会让你去影响他在侯府的泼天富贵,你现在有何打算,”秋意询问。
春衣吩咐过,不能暴露主子的身份。
吴氏眼眶蓄满了泪水。
半响,眼里闪过决绝,开口道。
“今日若非姑娘相救,民妇怕是早就命丧黄泉,夫妻一载,他竟是如此狠的心,民妇无权无势,唯有,拼上一条贱命去官府告他,方有一线生机,”
吴氏擦去泪水,她与徐进夫妻四年,嫁与徐进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之女。
徐进那时已是秀才。能嫁一个有学识,有品貌的男子为妻,人家都说她命好。
吴氏也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他们是有过一段恩爱时光的。
他教她认字,与她说着动人的承诺,他说他中举了,一定会待她很好很好,他说他何其幸运能得此贤妻。
吴氏知道自家丈夫是个有抱负的,所以为了能让丈夫好好读书,这些年她为他洗手羹汤,为这个家农作劳累,伺候他双亲,一直勤勤恳恳的,从未让他沾过手。
在他们最穷的时候,她甚至去帮人家挑粪挣银子,从那段时间开始,丈夫便以她身上沾染异味为由,不再碰她。
以至于公婆一直怨她四年无所出,可这些她都不在乎,因为他相公承诺过她,以后日子好了,他一定待她好。
所以她一直苦苦煎熬着,无怨无悔,相公中举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只觉得终于熬出头了。
可是在她收拾好包袱,想去找相公时,家中公婆却突然病重,需要人照料,她只能留在家中照顾公婆。
劳累使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偶尔的她看见铜镜中的自己,也会觉得陌生。
她明明也不过二十出头,怎么却与村中的老妇一般,满脸沟壑,肉眼可见的疲倦。
明明她嫁过来时,也是二八年华,风光正好的少女。
好不容易公婆好转,她满心欣喜的准备入京寻夫时,得到的却是丈夫远在京城寄来的一封休书,公婆不念旧情,立马将她送回娘家。
她太不甘心了,所以她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她只想问他一句为什么,那些年的甜言蜜语与承诺他难道都忘了吗?
在京城找了三天,她终于打听到丈夫的下落,却不曾想,那个与她说日后会好好待她的男子,早在三个月前便成了她人的夫婿。
那个时候,她甚至还没收到他的休书,可是她一介布衣,根本进不去侯府的门,只能流转在城中。
流转了几天,她身上最后的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本来都要死心了。
可就在这时,有人告诉她,探花郎时常会宴请同僚到万鹤酒楼。
她便匆匆忙忙的跑去万鹤酒楼,守着酒楼的门口,从早到晚,守了两天。
终于她看见了她的丈夫。
他于人群中,被众星捧月的簇拥着,他身旁的人都在调侃他得了侯府佳人。
他身上的锦衣华服以及脸上春风得意的笑容,刺伤了她的眼。
她疯了,冲到他的面前,不停的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休了她,抓着他的衣角,她哭诉着这一路来的艰辛,问他为何要另娶她人。
她以为他至少会解释一番,可是他只是让身旁的小厮将她拉开,说她认错了人。
这是她同床共枕的丈夫啊,她怎么可能认错。
可是她喊他,他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群小厮不再让她靠近万鹤酒楼,她挨了打,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落脚的客栈。
哭了许久,哭累了,睡着了,再醒来时却差点被人捂死,她本还在想是谁要害她。直到眼前这个侠女救了她,空气中的血腥味,终于让她回过了神。
那些年的恩爱,与这些年的苦楚,在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她终于承认,自己看错了人。
那些恩爱在徐进眼里早已是过往云烟,而她亦成了他走向富贵的绊脚石,她的丈夫好狠的心,居然是要她的命。
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对他有幻想。
秋意听到吴氏的话,点了点头,便开始思索,她记得,前段时间,她去二皇子屋檐看月亮的时候,有看到徐进跟苏烨峰一起喝酒,这个徐进估计是搭上了二皇子。
如果徐进是二皇子一派的,那这个吴氏眼下也是个烫手山芋,谁帮她就是公然跟二皇子为敌,一般的小官肯定是避之不及不愿意帮吴氏的,甚至可能还会帮徐进掩藏此事。
“你可曾想过去哪告官,向谁告?”秋意问。
吴氏楞住,思绪浮动之下,又跪了下来。
“求姑娘垂怜,给民妇指一条明路,如今徐进乃是侯府的乘龙快婿,而民妇不过官府眼里的贱民,怕是普通的京官都不会愿意受理民妇的案件,”
秋意点了点头,也讶异吴氏一介农妇居然能想通这点弯弯绕绕,当下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跟二皇子不对付的人的名单。
“民妇这几日在京中略有耳闻,吏部侍郎是个有冤必伸,不畏强权的好官,姑娘觉得,赵大人可好,”吴氏试探性的询问。
秋意挠头,赵忠华啊,那玩意不是天天在朝堂弹劾主子没规矩的人吗?居然还有名声这东西。
不过那玩意好像是唯一一个,把长公主跟其他皇子都弹劾了个遍的人。
眼下似乎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官了,于是秋意点了点头。
“既然你已经有决断,那便祝你,那啥顺那啥意吧,”她成语不好,反正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吧。
说完她看着吴氏身上破破烂烂的补丁服,从兜里掏出一个黄色的小袋子,将里面的银子倒了出来,数了数。
尴尬了,她堂堂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身上居然只有不到四两的银子,定是往日里瓜子买多了。
当下也没犹豫便把三两碎银放在桌上。
“你换个好点的客栈吧,这里是真不安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明日你告了状,吏部有了风声,那徐进也不会冒着风险再来杀你,我先走了,”说罢,便跳窗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一下,吴绢花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没看见了秋意的身影,“您救了我,我却连您的名字都不知道,”她低语
秋意回府的时候,苏琼华已经睡下了,春衣早就到了睡下的时辰,现在正双手扣胸口,睡的很安详。
她看了看墙边上鼓鼓的麻袋,没错里面装的应该是冬雪,四下一扫,有些奇怪。
夏花去哪了?
吏部侍郎府,天还没亮,赵忠华刚在夫人的伺候下洗漱完,准备去早朝,就立马有人进来通报。
“大人,门外有个妇人已经跪了两个时辰,她说她是探花郎徐大人的妻子,有冤要伸,”
小厮见自家大人起身了,马上便进来禀报了。
“徐探花的妻子不是候郡主吗?”赵谭氏疑惑,停下了帮自家夫君整理衣襟的手。
“带去大厅,我随后过来,”赵忠华吩咐道,他也云里雾里,这徐探花的妻子有冤要伸找他作甚。
还有,这徐探花怎么又多了个妻子啊?
苏琼华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更了,她这些天都是睡到自然醒,不用参加早朝,就不用早起。
“我以前是受虐体质吧,放着那么安逸的快活日子不过,非得天天起早贪黑的,”她抱着枕头又滚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