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五下午,白竹忙完,吃过午饭,打扫了店堂,收了堆积如山的碗筷去后院洗。
这时中午饭已过,晚饭还早,是小饭馆难得的空闲时间。
燕子见白竹的布鞋穿了几个月,趾头都快露出了,趁空去街上买鞋面,想给他做双新鞋。
江大成坐在柜台里面,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白竹一个人在后院洗碗,偌大一个饭馆,安静得很。
这时,店门口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汉子,背着包袱,高大,瘦削。
“店家,有吃的吗?”年轻汉子走到柜台前,小声问道。
江大成从瞌睡中惊醒,猛地抬头一看,见有生意上门,条件反射地答应道:“有,有。客官想吃什么?”
“有什么吃的端一些上来,不拘什么,烦请快点。”
那汉子客气地点点头,转身坐在门边的桌子上,端起茶壶倒了一碗冷茶,一口气喝得精光,看样子是又渴又饿。
那汉子又倒了一碗茶水,这次喝得斯文多了,小口小口的抿着,目光阴郁地盯着门外,不知道在看什么,那目光似乎没有聚焦。
“小竹,有什么现在的吃的,送些来,有客人来了。”江大成冲着后院喊了一声。
那汉子听见“小竹”两个字,如遭雷劈,身子猛地一震,手一抖,茶碗掉了下来。
他身子往前一扑,双手抢过去接过茶碗。
茶碗没碎,茶水泼了,全都泼到他身上,身前的衣服湿透了。
那汉子全然没有觉察到,猛地起身扑到柜台上,一把抓住江大成的手,满面风霜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潮红,狭长的凤眸朦上一层雾气,干裂起皮的嘴唇抖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江大成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使劲一摔,夺下自己的手:这人有病,一个年轻汉子,死死攥着他一个老男人的手干什么?
那汉子没有觉察到他的不悦,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眸射出狂热的光,语音颤抖,急切地问道:“大叔,你刚才是喊白竹吗?白竹在这里对不对?他是我夫郎,你让他出来,我是他相公,我来接他回家!”
那汉子语无伦次,语速极快,但江大成没有聋,离得又近,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真有病,病得不轻,怎么管自己要夫郎?
他被那汉子眼里的病态的狂热吓到了,想呵斥他,又于心不忍:唉,也是个可怜人,想媳妇想疯了的可怜人。
江大成虽然是个汉子,但年纪大了,心肠软,这时同情心泛滥,不计较他抓自己的手了,语气温和地道:“不是的,我喊我儿子。他是个没娶亲的汉子,怎么可能是你夫郎?”
那汉子像听不懂,焦躁地道:“你刚才喊小竹,我听见了!你是姓白吗?”
“不是的,我姓江。”江大成实在同情他,耐心地回答道。
那汉子一听,茫然无措地望着江大成,脸上的红潮退出,面色灰败,嘴唇颤抖,鼻翼翕动,那眼里的雾气化作眼泪,一滴滴砸在柜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