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寿教是在安右道主政绕不开的话题。
韩振海在被确定为安右道观察使之后,立刻找朝中官员好友问了一些有关安右道的资料。没办法,他之前短短时间内做的也是淮扬道的准备,对安右道的情况有着大片空白。
结果给他安右道消息的朝中官员无不重点提到了延寿教。延寿教在他们的口中有褒有贬,韩振海无法分辨,只能等着自己来观察观察。
但褒贬不一的双方唯一一致的是延寿教在安右道势力庞大,已经超越了一般地头蛇的范畴。之前大家帮着吹嘘彭秋东是没错,但彭秋东能连出风头,延寿教在他背后给了巨大的支持许多人都心知肚明。
可以说,没有延寿教出现,安右道根本不会有今日。早就在北方大旱流民、大河决堤难民、翻天鹞流寇、胡骑入侵等等事件中不停衰弱了。
换做任何一个省遇到这么多事,能维持住就已经很不错,哪里敢想象还有巨大的经济增长。可是安右道做到了,延寿教功不可没。
对于安右道和延寿教的共生关系,韩振海在深入了解前有自己的初步判断。那就是延寿教分配做得好,教中高层足够清廉,将取得的各种资源又用各种方式回馈到了教徒们的头上,硬生生创造出一个既有生产欲望又有消费能力的群体。
除此之外根本无法解释为何安右道商贸如此发达。外地商人过来买卖,你安右道起码得有人买也有人卖才行,若是民间穷苦,商人的货卖不出去,那他们也不会涌入安右道做生意。
而安右道民间凭什么有钱,自然是食利阶层没有贪婪无比榨干民间财富,而是给民间留了汤汤水水。安右道最大的食利阶层本应该是延寿教,此教已经是安右道最大的地主,以目前安右道繁荣的结果来看,他们的确比韩振海见过的地主、商人等更有仁心。
就连一个小摊的摊主都因为身为延寿教信徒为荣,践行公平买卖,此处亦可见一斑,延寿教并非自己主政安右道的拦路虎。
韩振海想着,自己不能因为无法一揽大权而和延寿教起龃龉,对方势力已成,若是想要以观察使的身份逼其降服,只怕自己在安右道的下场只会是孤立无援。
只有放低身段,来软的了。
想着事情看着自己的护卫啃了一颗玉米,韩振海觉得这种食物肯定不适合自己,这吃相实在是有辱斯文。呲着牙乱啃,年轻人还好,老年人牙齿啃掉了怎么办?
“味道如何?”
护卫笑着点头:“香甜好吃,2文钱真值。”
韩振海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自忖见多识广,为何从来没见过这等作物?可是安右道独有之物?”
他在京师都没见过,照道理说这样的食物,价格也不贵,不可能不流传到京师去的呀。
摊主六子解释道:“这是延寿教的高人们从海外仙土运回来的仙种,产量又高又好吃,就是难种,不懂办法乱种可是要烂根死掉的。也就这两年才有的吧,别的地方大概没有,应该就我们冕州有。”
韩振海眉头一挑,没想到安右道还藏着这种东西:“产量有多高?”
听到韩振海问,六子才发现自己无意中透露了什么,尴尬笑了笑:“我也是从延寿教那儿收的,不清楚。客人还要再来几根玉米吗?煮着吃汁可多了,如果觉得难啃,我帮您切成小段,容易下嘴。”
韩振海看了眼对方那砧板上的破菜刀,笑着摇了摇头:“你问问他们吃不吃吧,我这牙就算了。”
韩振海的护卫又冲过来掏钱买玉米,而他则走到一旁,拉着有些挪不动腿的韩慧奕离开。
“爹爹,什么时候吃饭啊,女儿饿了~”
见到女儿撒娇,韩振海笑了笑:“这就找,立刻找。”心里却是在想,一定得找个人问清楚这红薯、玉米的产量,这些人遮遮掩掩的,这些作物的产量定然有说法。
小丁总算找到了他们,他订下了一个“民宿”,回报道:“老爷,九阳城里的客舍已经全满,不提前订根本排不到,只有民宿宅院可订。不仅贵不说,也很抢手,我就快了一步,差点就被别人抢走了。”
“哦?有多贵?”
“那个宅子一天一夜就要5贯钱,好在够大房间够多,容得下咱们这么多人。”
韩振海点了点头:“出门在外,这些花销在所难免,而且就这九阳城里的热闹,抬价总是难免。5贯就5贯吧。”
这些钱放在过去韩振海肯定会皱眉头觉得小丁办事毛躁,也不回来问自己就花出去这么多钱。现在他当上了安右道观察使,5贯已经是不用放在心上的小钱了。
“既然今晚住宿之处已经订下,那你们先把行李放过去吧,我们找地方吃午饭。”
一路走到饭店聚集的街,韩慧奕都想把面纱扯下来算了,走到现在她竟然没有看到除了她们一家之外女眷戴面纱的女子,九阳城里所有女子都大大方方地素着一张脸。可是她知道自己爹爹不可能允,她也有些害羞。
“客人,吃饭吧,几位啊?我们这儿有炒好的大盘菜,不仅有素菜还有肉菜呢,一勺满满的只要3文钱,米还是面一碗也只要1文钱。”
韩振海原本不想搭理拉客店小二的,这条街虽然没有了摆摊的摊贩,但是店门口的小二却是非常热情,总是跑到身边来鼓动唇舌拉客。
但对方描述的却让他起了兴趣:“哦?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瞧瞧。”
“老爷我跟您去。”
韩振海进店之后发现来这儿吃的人竟然不少,打菜的地方还真是像店小二描述的那样是做好的大盘菜,用铁盆子盛了放在热水里温着。菜里素菜居多,但是至少油汪汪的样子,仔细看有些菜里也有肉丁肉沫,但几乎都是瘦肉,见不到一块肥的。
韩振海指着一盆带肉丁肉沫的菜问道:“这是一勺3文钱?”再指另一盘素菜:“这也是一勺3文钱?”
打菜的人答道:“客人,毕竟是肉菜,用的是小勺。”
韩振海了然,但仍然摇了摇头:“在我看来这菜最多只值2文钱,贵了。”
一旁陪着的小丁也接口道:“就是,又不是单炒的。”
“客人要知道这是在冕州,物价肯定贵点,而且这都是用了油的,您得算进去。”
“哦?是猪油吗?”
“当然是占豆油了,我们这种小店可用不起猪油。”
“生意兴旺啊。”
“承您吉言,我们也是学的延寿教食堂才开这么家店,薄利多销。当天都卖完,卖不完我们自己吃掉,绝不会剩到明天再卖。”
“那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