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宸安进门后便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了。
陆飞云往那边望去,放下茶杯,主动开口道:“白公子,我送你的茶可还行?”
白宸安笑道:“自然是上好的茶,我都不舍得喝,就怕浪费了陆兄的心意。”
一声“陆兄”倒是让陆飞云怔了怔。他搭话单纯地只是想将白宸安也拉入这场唇枪舌战中来,却不想对方依旧保留了之前的称呼,反而让他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白宸安莞尔,接着道:“竟不知二位原来是好友。”
崔霁云跟着看过来,笑得很开朗:“白公子,我说过的吧,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白宸安颔首:“当然,我一直相信崔公子的话,毕竟占卜师在这种事情上很少会说谎。”
崔霁云笑容不变:“这也是我好奇的一个地方了,刚刚见到我,白公子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崔公子应该知道,”白宸安很淡定的喝了口茶,“我的师父也是一名占卜师,而我又恰好学过一点占卜之术,也就清楚占卜师会形成一个小习惯——那就是手指时常会下意识的用拇指摩擦中指尖。很不巧,在钱塘江时,我看到你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崔霁云难得愣了一瞬,眼神陡然深邃,勾唇道:“哦,倒是我自己露出了马脚。”这么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可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公子温和地笑了笑。
高大成悄悄观察双方,见他们一来一往,暗自心惊,对这位白公子顿时改观。
高大成深知,陆飞云和崔霁云一个比一个心思缜密复杂,情绪隐藏极深,到如今还不能随意看穿他们的想法,往日见面,一方施令,一方则照做。
一是这二人是西方文武世家的救命恩人,两家能有如此成就全靠他们的支持。二来这两位青年看似无害,实则比谁都疯,不敢不照做。
而现在,面前这个传闻中天才之后却非灵修、甚至连累母亲被赶出家族的白公子,轻而易举的就让这两个深城府变了神色。
再想想看,易天问这个天才符师也对这个公子言听计从,更加不敢小看他了。到底是白楚和容止的孩子,即便非灵修,却有着普通人无法比拟的气质,毫不露怯。
“对了,”白宸安从储物囊中取出玉环,站起来俯身轻轻推至陆飞云面前,“物归原主。”
陆飞云抬眸,却没有看那玉环,而是直直的盯着白宸安的脸。
随后笑了出来。
不过,任谁看都不觉得这笑意友善。
“我倒是明白为何那小子非你不可了,凭这副皮囊,恐怕很难有人会拒绝吧?”
易天问皱眉,反应比白宸安还大,拍案冷嗤道:“你非要这么说话是吧?要不要我教你怎么使用这张嘴?”
白宸安忙安抚他:“天问,别吵架。”
然后又望向陆飞云:“陆公子。”
“怎么不叫我陆兄了?”陆飞云饶有兴致道,笑意不达眼底。
好像卸下秦家陆先生的伪装后,将他恶劣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了。
“感谢陆公子对在下容貌的认可,”白宸安一只手还扣着易天问的手腕,抬头温和神色尽散,淡淡回复道,“也请您保管好自己的物品,不要将珍贵的东西随便乱扔了。”
他特意将“珍贵”两字加重了。
陆飞云神情一下子变得阴鸷:“你懂些什么!”
话音未落,沾染血红朱丹墨迹的符纸飞速将他团团围住。
顿时剑拔弩张。
高大成震惊、发怵,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着哈哈:“诸位冷静,冷静啊!我这小地方经不起各位大显神通……”
但动手的人并没有把他当回事,依旧保持着刀剑相向的姿态。
只有白宸安笑了笑,面不改色的呷了口茶:“高家主莫担心,只是闹着玩。”
除易天问外,其余人皆露出不愉。
分明是因他而起的战意,在他口中却成了“闹着玩”?
原以为这是只牙没长齐的兔子,没想到伶牙俐齿的,分明不似外表那般温和。
这样的人,往往才是最危险的。
易天问只觉得这样张牙舞爪的哥哥更加可爱。他乖乖将符纸收回,反手又握住葱白的手腕,指尖摩挲向下探,把玩着哥哥的手指。
“高家主把我们召集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交代?不如趁早说了吧,”白宸安稳稳坐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笑得依旧温润和煦,“毕竟刚刚那场比试还没尽兴呢。”
是指陆飞云找来时双方的交手。
高家主擦了擦冷汗:“是,趁早说的好。”
随后小心道:“那便直说了。中京世族现在没有防护阵法的庇护,是最好进攻的时机,加之我们手中还有众多吴氏弟子,可以以此为要挟,直指中京。各位都是才能之士,高某在此厚着脸皮向各位讨个支持,一举将这腐朽的世族彻底废除,如何?”
白宸安若有所思地又喝了口茶。
原来是要“造反”。
但看起来,高大成对陆、崔二人态度恭敬,远不是对待特意邀请来的宾客的客气,而是将自己放在了低位。
又想到这陆、崔突兀出现在他们游玩时,嘴上虽说着“邀请”,但实际却不容反驳。
顿时明了:不是高家、陈家想要“造反”,而是陆飞云和崔霁云对中京有着不小的仇怨。
白宸安沉吟,立即放弃与高家主对话的想法,直指矛头:“崔公子,您是占卜师,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当然。”崔霁云挑眉,“可既然我在这里,那就意味着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并不是那么糟糕。”
“那么,冒昧问一下,”白宸安也跟着挑眉,“你们想要世族消失的原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