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对方反应更大,神色复杂道:“白宸安?!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居然同符师狼狈为奸!”
这话听得沈谊疯狂敛眉。
什么鬼,中京的弟子都是什么教养!
白宸安不恼,打量了下来人,认出来了。
“小吴公子。”
“你叫我什么?!”吴若庭不敢置信。
自从吴若阳在吴氏势力越来越大,不论是其他家的还是吴氏的都不称呼吴若庭为“吴公子”,而是“小吴公子”。这把吴若庭气坏了,勒令不准这样称呼他。虽然除了白氏弟子依然这么叫,但其他人却不敢当面喊了。
毕竟哪怕是“小吴公子”,现在仍然为嫡系家主第一任正妻所生的孩子。
白宸安却奇怪的皱眉,似乎不是很理解,“这个称呼有何不妥之处?我记得在文学学堂时我一直这般称呼你。”这咋咋呼呼的性子倒是没变,数年过去似乎更加骄纵了。
当初叫他小吴公子,仅仅是因为他的确年纪较小,又长得不高,脸蛋圆圆,看着就更小了,心觉可爱。
沈谊本原以为宸安是故意使然,还惊叹于弟弟变腹黑了,但听着这话才意识到他真的并不知晓吴氏当下的状况。
宸安还是当初的宸安。
于是他为弟弟解围道:“宸安鲜少出门,不懂这些,吴公子莫同他计较。”
吴若庭却被这一句“文学学堂”勾起了往事。
十年前,文学学堂。
小孩子都记不住隔夜仇,前日争执打闹,第二日便又和好如初。
当然,白氏和吴氏的弟子外。
世家仇嘛,隔个十年百年也依旧消不掉的。
若要问起白氏吴氏的祖先到底为何结下梁子,怕是两家家史翻遍也说不清缘由,或许追根溯源,最终发现只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说不准。
文学学堂正如名字一般,教的都是普通的句读行书,吟诗写作。但不同于普通百姓的私塾,文学学堂的灵修弟子们学习的是灵修的发展史以及推演占卜等诸多课程,并且要接受更严苛的考核,需要离开家族居住在没有侍从的简陋斋舍中。
最特殊的存在是山长,也是现在受各大世家世族尊敬的占卜师谢言兮。
原因无他,传言谢言兮要从世家弟子中选拔出一名弟子,将自己的占卜之术传承下去。
除开天赋必须上乘,这位弟子还需要有良好的品性和正确的是非观。
依占卜师的地位,如果自家弟子被选中,对于世家的名誉地位都是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世家世族中太久没有出现一位占卜师了。
占卜师代表着天道及正义,是百姓心中不可动摇的信仰。
而世族世家需要这些百姓的支持,这是维系家族地位的方式。
文学学堂开设一年之久,设于汉江河口附近的一座宅院。
讲课的夫子是谢言兮,而所有的弟子们无论年纪大小都共处一堂。
读诗颂文自然枯燥乏味,很多孩子并不能保持长久的注意力,在不知不觉中被淘汰,然后请回了家。
而坚持下来的几位也的确是人中龙凤,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吴若庭、白汀风、叶琼、沈谊等嫡系弟子皆位列其中。
除去课程枯燥无味和有时的争执,其他时候相处的也算是和睦。
毕竟谢先生生起气来着实恐怖。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宸安,走吧。”沈谊站在白宸安的斋舍门前,笑眯眯的朝里边的少年招呼道。他逆着光,高挑的身姿落下一道狭长的阴影。
少年时的白宸安自桌案上抱起书册,从房中踏出,顿时被阳光扑了个满怀。
二人同行,多数时候是沈谊在说,白宸安安静的听着。偶尔也会回上一两句,沈谊便说得更加起劲儿。
这时候白宸安已经在沈家生活了好几年,兄弟两早就熟稔了。
回廊的转角,碰上了同去学堂的吴若庭。
“宸安哥哥,沈谊哥哥。”
沈谊见是他,笑了笑,道:“小吴公子啊。”
他们叫小吴公子,纯粹是觉得这位公子看着的确年纪小,个子矮了他们大半个头,年纪实则只比白宸安小个一两岁。
吴若庭这些天和他们相处,觉得白宸安懂得很多,谢先生的功课也能轻松的完成,何况为人温和,凡是问他功课,都能得到耐心的回答。
于是,不仅是吴若庭,文学学堂的其他孩子也都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即便没有灵脉但温润雅致的哥哥。
年幼不知人言语,且凭心意探新友。
更何况白宸安并不参与他们的竞争。
谢先生将他当作小助教,当作自己的孩子,是更加特殊的存在。
容止这时候偶尔还会来沈家,隔上几十日就会将白宸安接到临时的居所,亲自教导些纵横捭阖、星辰推演之术,让他看完搜寻过来的书籍典故。
“宸安哥哥,昨日先生讲的我还是有些没听明白,你不如趁现在再给我讲讲吧。”
“好啊。”
一旁的沈谊抱臂啧啧摇头,好笑道:“小吴公子功课这般认真?倒是我小瞧你了。”
吴若庭生气道:“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何况我在文学学堂有数月,早不是当初那个我了!倒是你,整日吊儿郎当,纠缠宸安哥哥胡言乱语,小心谢先生用戒尺抽你!”
“嗤,我皮糙肉厚,哪怕他的戒尺。”
话虽如此,沈谊并未被戒尺打过,毕竟谢先生的戒尺可不一般。
谢先生本来平日里就爱研究些法器,将卜术覆在各个物品上,那戒尺同样暗藏玄机。持戒尺者,只需轻轻发力,便能发挥加倍效果。
看似轻飘飘的一尺,真正打到手心时,才知道钻心的痛。
挨过打的都没留在文学学堂了。
学堂里已有来得早的晨读或者练功,清晨庭院的龙柏树间缀着颗颗雨露,空气也随之裹上了碧翠的色彩,宛如绿色的溪流,从身子缓缓穿过,沁人心脾。
白汀风第一日与吴若庭争执时提及了二人旧事,于是独自生闷气到现在还不理白宸安。
他望着庭院中有说有笑的三人,心中愤愤不平。
白宸安明明是白氏的人,为何要同沈家那小子走这么近?他又不姓沈!还有吴若庭,第一日就揭白宸安的痛处,白宸安怎么还同他说话?!也不见他来跟我这个同宗血脉的表弟说说话!
他气大人把宸安带走,也气宸安一点不留恋白氏和自己。
院子里不知吴若庭说了些什么,白宸安一愣,随后忍俊不禁,唇畔弯弯,添了分开怀。沈谊则好笑又无奈的摇头,回怼了一句,把小吴公子气得跳脚。
白汀风收回目光。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吴若庭这蠢货又整什么幺蛾子,净闹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