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是这个方向吗？”

“大概吧……”

白宸安看着易天问因为心虚而不安乱动的眼睛，噗嗤笑起来：“没事，幸好你御风快，不过走了这么久，还是歇会儿吧。”

此时他们停下来的地方，满山宁静，鸟雀不鸣，风止山口。除却安静得异常，也不失为一方修心之地。

离开金陵北上以来，还没有听闻云中城里传出什么动静。

“莫不是这次没有凶兽？”白宸安沉吟，“魈鬼觊觎凶兽魂魄而来到九子山，虿携怨气而催生魇鬼，如果依照这个规律，玉环碎片、凶兽、鬼怪应该是同时出现的。”

易天问环顾四周山林，问道：“哥哥，我记得你跟我提过太行山鬼怪不对劲，是吗？”

“是，那魅鬼说原本的领地灵气莫名减少，我以为是那符师将那些灵气转移到了玉环碎片上，所以才……”他顿了顿，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不愉。

“没错，玉根本无法储存这么多灵气，也不至于让鬼怪因此逃离。”易天问若有所思的看着周边蔫蔫的树木，“哥哥可能感觉不到，这里的灵气非常稀薄。”

“但这里树并不少，也就意味着先前灵气是充沛的。”

“看来这些符师野心还不小。”易天问又露出轻蔑的神情，一如他对世族那般不屑，“不过，偷灵气可不是什么好选择，毕竟肚子只有这么大，还要考虑吃不吃得下。”

“我们有可能在这里找到什么线索吗？”白宸安用手指轻托起一片干枯的叶子，“这么大的动静，为何世家并无察觉？”

易天问嗤笑：“世家？就算知道也不会轻易行动，毕竟都不想举家当靶子。”

白宸安沉默一瞬，不知想到些什么。随后见他缓缓道：“陆家当年……”

易天问也敛去神情，不作答，半晌转身道：“青松落色，鹿走苏台罢了。去前面看看吧，万一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我们也能知道他们大张旗鼓到底想做什么。”

“嗯。”白宸安藏起猜疑，应道。果然，这人知道真相。

巡视山间后，二人无功而返，便再次启航。

相视一眼，白宸安染上些许无奈：“这会儿可别飞那么快了。”

易天问哈哈笑道：“哥哥，还是你给我看着路吧。”

说罢，又张开了双臂，眉眼狡黠，“这次我不抱你那么紧了。”

“我看路与这有何干系。”白宸安忍不住地笑，任由他抱起，手虚虚的握住少年看似清瘦实则有力的臂膀。

易天问便恶作剧般的骤然加速，让怀中的青年不得不紧紧攀住他的脖颈。

“易天问！”

恼怒的声音飘散在疾风里。

随之速度缓慢下来，风里便藏进了少年爽朗的笑。

————

中京。

赵家盘踞中京之北，与北方向来关系密切。

此时位于整个赵氏世族正中央硕大的议事厅里，肃静的气氛浓稠地填充膨胀。数个分支旁系的家主和手握大权的叔辈依次列坐左右两侧，或是满目担忧，或是怒火难捱，或是在看似关心的面孔之下藏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各位。”

首座的青年却面色沉静，波澜不惊的拂去从秦世家传来的密函。

“大家既已知晓此事，不妨各抒己见——谈谈如何解决？”

话音落下，大厅便喧腾起来。

“符师余孽犹存，怎能任其逍遥！”

“没错！若放任不理，将置世族颜面于何地！将置百姓安危于何地！”

“难怪最近四方鬼怪作祟，定是这符师暗中操控！”

也有不赞同的摇首：“不可莽撞行事！我们要先探清楚对方底细如何，方能做万全之计！”

“是啊，若是个厉害角色，在众世族联手之下也未必能逮到他，毕竟这么长时日，居然是被世家的一个小弟子发现的，足以说明他的强劲之处。”

这个家主的话语一出，便得到众多赞同之声。

“区区一个符师，让一个世族对他忌惮，说出去也不怕其他三族笑掉大牙！”一个长相魁梧性格刚烈的叔辈道，“依我看，直接派几个弟子去足矣！”

“三叔伯，此言差矣。”一个家主站起来，“对战最忌讳于轻敌，唯有知己知彼，才是制胜基础。”

“这话倒是没错。”

被唤为三叔伯的欲与争辩高下，却被身边人拦住。

“冷静啊世伯，这是议事厅。”

议事厅内依旧是人言漫天。众说纷纭间，站出来个明事理的道：“你们说得天花乱坠也无用，要听还是听族长怎么说。”

这话倒是博得一致认可，众人目光转向那青年。

青年不过而立左右，就年纪而言是比不过底下一众家主叔辈的。却安安稳稳的坐在族长之位，不骄不馁，宛如闲庭信步，举手之间不见慌乱。

他淡淡启唇道：“各位叔伯们说的皆是道理，只不过符师之事，并非小事，侄儿也不好独揽了这份活儿，一是怕出差错，二来是不能僭越了身份，不若告知其他三族，共同商议，也好做万全之备。”

“这……”

那人知晓他们都在想些什么，淡笑着解释：“毕竟虽然我们只得到一个符师的消息，但其代表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既然觉得棘手，但又不想被人说了闲话，摊开来说反而更显气魄。”

底下很快被说服了，习惯性的赞叹道：“归映不愧是这一辈的翘楚，家族政务，他来处理最恰当不过。”

“当初选族长之时，推崇他的占了多数，现今在论事方面，也个个服他。”

“可比直系他那堂弟强多了。”

“人心思不在正道上，就连修炼也荒废了，哪能提上台面来讲。唉，只可怜赵家纯种血脉单薄，直系只余他们二人，赵归瑾这般作态，倒省了兄弟争斗的戏码。”

解决方法敲定，赵归映遣散了众人，亲自提笔书信派人送往中京另外三族族长手中。

完毕，他搁下笔，询问身边服侍的人道：“那个秦家的小弟子呢？唤他过来。”

秦昱是头一次到中京来，目光所及皆是热闹辉煌。

他强忍住心中的震撼与不安，维持表面的镇定安分地与秦家人在赵氏世族待客厅等候，余光悄悄打量着赵家装潢，怎么看只觉得奢华无比。

在待客厅等了莫约一个时辰才有人来招待，道族长想要见他一面。

秦昱懒散惯了，初来乍到倒是束手束脚，生怕自己坏了规矩，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道：“我直接去见族长？只我一人？这……合适吗？”

他看了看父亲。

秦家主却不看他，面带肃容。自打进中京便是这副神情。

传话之人站得笔直，眼神中多多少少带着倨傲，但答话也算得上和悦：“没什么不合适，族长要见，便去就是。”

穿过层层回廊，路过不少庭院，栽的是名花珍木，来往皆着统一裁剪得体的玉红色弟子服，言行举止间展露出其出身金贵，谈吐有度，礼仪得当，更不论各个皆是修行顶尖之人。

中京虽占地不大，却有丰厚的底蕴，是世家比不了的。刚踏入中京那一刻并无感觉，可走过繁市，进入与之相隔并不远的世族才明白，偌大的世族依靠的是强劲的阵法，储存着足够世世代代使用的灵气。

秦昱抑不住的钦慕——对于强大的向往。

但他也自知，中京是吞人不吐骨的猛兽，再如何好，也不如自由之身，哪怕在世家也好过在世族勾心斗角，日夜不得安宁。

被唤来赵氏世族，也是他的意料之外。

先前在太行山待了三日，便将鬼怪的规矩立好了，出乎意料的顺畅，反而让他有些怀疑了。于是逗留一二日，反复确认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