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歇脚的钱塘江岸村落,易天问见四下荒凉无人,犯了懒劲儿,便拉住白宸安道:“我御风带你吧哥哥。”
“御风?”
却见易天问伸手凭空的勾出了支竹笔,沾了墨,在符纸上一笔笔画去,待最后一笔收尾,符纸便引来一阵轻巧的风。
随后,易天问将灵气灌入符箓,一跃而起,足踏黄色的符稳稳立在半空中了。
白宸满目惊叹:“符师居然还能御符。”
“也不是。”易天问跃下符箓,勾唇笑道,带着少年郎的傲气,“这符是我独创的,纵观九州仅我一人会用。”
易天问享受着白宸安钦羡的目光,丝毫不收敛,傲气凛然,“我会的多着呢,哥哥以后就知道了。”
白宸安笑道:“我倒是拭目以待了。”
只是符箓小小一张,仅一人站上去就显拥挤。
“你这怎的带我?”他茫然仰头。
易天问深情款款道:“哥哥,我抱着你。”
“那怎么行。”白宸安想到那画面,不免恶寒,连连摆头道:“我们走过去吧?走一走,没多远的。天问。”
最后一声软软的“天问”喊到那黑衣少年的心坎里去了,清风般的嗓音让他听出撒娇的意味,勾的少年心神荡漾,竟不理会哥哥的请求,扣着他的腰和膝打横抱起了。
看似清瘦的少年力气惊人。
白宸安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人已经被牢牢抱着在半空之上了。
往下看一眼,只觉得头昏脑胀,双臂无意识地攀着罪魁祸首的脖子紧紧的贴在一起。
亲密无间。
苦了小螭一个水生的凶兽,也吓得不敢探头,缩在白宸安的怀里瑟瑟发抖。
唯有易天问自在逍遥,美人在怀,享受的很。
凡有江湖河流之地,落水鬼如影随形。
富春江岸村民世代捕鱼为生,船只泊于江边,靠埠倒撑一杆,以避水鬼。此外还要靠埠离岸三尺下篙,意为与陆上无争。船头供着船头菩萨,祈求出水平安顺遂。船民上岸皆布衣赤脚,闲来坐茶馆,并于茶馆谈生意,民风淳朴。
晚霞浸透江水,水波冲散了黄昏,却让青山浓成墨色,添上几分神秘不测。只一眼便叫人沉沦在渔歌唱晚、渔火愁眠的富春江里。
二人到时,恰逢一桩喜事。渔民成亲,自是在水上,需是傍晚,夫家船停上游,妻家船停下游,船头皆向上,舱门挂灯结彩,并明镜、柏枝、万年青、红绿花生等。
待到吉时,夫家驶出一只单列轿船至妻家船迎娶,新娘拜别祖先、父母后,洒泪由长辈抱起,一身喜服满面红妆。
白宸安是头一回见在水上的婚礼,觉得有趣,藏在岸边的人群里踮脚看了。易天问虽年纪小,个子却要高哥哥几分,看着新婚夫妇金冠红嫁衣,若有所思。
新娘由夫家利市公公接过,上轿船。新郎在夫家船上等着了,面色忐忑又期待,带着青涩腼腆的笑意,目光一寸不离那盛装的新娘,想来是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夫妻于船头焚香点烛交拜天地,被送入舱船洞房。
夫家于船头开宴,一众才哄然相聚,吉言满船。
江畔人群散去,余下两个少年带着喜气沿岸并肩而行。
残余的日光落在肩上,少年温柔胜过富春江水。
借宿一晚,晚却遭魇鬼扰梦。
三更时分,渔火明明灭灭,听闻百姓梦里呓语,白宸安轻拢眉头,“若是用符,会惊醒他们么?”
易天问道:“尽量。”
说罢,上百张符箓便化为流光散入富春江的百家凡人的梦境。
“安神符?”
“不是,这些魇鬼力量甚微,一般的驱鬼符便可。”易天问一袭黑衣融入墨色的夜,眉眼淡漠,不真切的让白宸安浮现一丝惶恐。
“此行……”他犹豫着开口。
易天问却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笑道:“此行见识大增,真是多谢哥哥了。”明朗的笑意冲散了那分虚无,又落成了人间骄阳。
“……”白宸安叹口气,“天问啊。”
“哥哥少叹气,老气横秋的,分明是个美少年郎,活像个大家长了。”
魇鬼才平息,江水里却又传来响动,夜间捕鱼的渔人遇上水鬼,倒也习以为常。二人在石滩上看着,几个体壮的渔夫一边挑起火把驱逐一边用鱼叉击水,好在水鬼势微,害人不成,激起一滩水浪便要潜入深江。
却不料江中跃起一只水兽,浅白的鳞片在月色下闪动着灵光,龙头回咬,水鬼魂亡于兽嘴,化为灵气消散于水面。渔民们大惊失色,连忙跪下请罪祈祷,只恐惊动了龙神,也妄求护富春江村民安康。
白宸安啼笑皆非,心道:和天问一般淘气。
“凶兽也噬魂么?”易天问如是问道。
“若是比他弱小的,自然是可食,这些作恶的魂魄也只有它们可以食而无事了,只是益处不大。”
易天问挑眉道:“既然如此,为何要覆灭凶兽一族?若把控好,也并非不是利器。”
“这就无从知道了。或许其中自有他们的考量,也或许只是利益纠纷。毕竟有时候人类就是蛮不讲理。”
易天问意外了一下:“哥哥,你也会说这种话。”
白宸安淡淡一笑。
“倒也是,哥哥是什么性子我领会过了的,”他的眼睛明亮,在夜晚仿若星子,“你不信传闻中的凶兽就这么轻易被覆灭,否则就不会收养这螭了。”
小螭稍微长大了些许,天性好水,使它在富春江里游刃有余。拖着湿漉漉的身子回到两人身边,易天问捞起它道:“沉了。脏兮兮的,不要玷污了哥哥的衣裳。”
“这就不弄脏你衣裳了?”白宸安嗔怪道,取出手帕递过去。
易天问笑道:“我一身黑漆漆的不打紧。”
“改天给你买件白衫,叫你学学爱惜自己。”
“哥哥若愿意给我买我自然乐意穿,不过我觉得还是黑衣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