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人针对小坵的手段，其实很简单。

贺老太平日里要假装对小坵好。

她也会跟陈家老太婆一样，说小坵病了，去医院，要知道，花钱这个事。

只有生病，才能说不清。

而且，不光要去县城医院，还要假装去省城，去找外面所谓的“神医”。

这样一来，谁都不知道到底花了多少钱

贺老太平日里，还要假装带小坵去公社，去县城买好吃。

可她当然不是真的要带她出去玩。

贺老太每次带小坵出去，都是有说法的。

她会听大队的广播，听着公社和县里，谁被批。

谁被打。

甚至是，打听谁得吃枪子的时候，带小坵去城里。

她就故意带小坵去看那些。

顺便慢条斯理告诉小坵，知道他们为什么没爸没妈，没人要吗？

就是因为，他跟他哥的亲妈，外婆，外公全部被人打了，最后吃枪子了。

“而你爸，因为嫌弃你们成分不好，踹了你们家。”

“知道，你哥跑到这里，求着我们家收留吗？”

“因为，他怕被人知道他成分不好。怕人知道他是个狗崽子。”

“你们这些人，生来，身上就是带着原罪的。”

“你们就应该受苦。”

“还有你，要不是你这个小兔崽子，要不是你出生，你妈咋可能死了？”

“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喜欢你吗？因为你就是活该被掐死的狗崽子。”

“你爹都不认你。”

“要不是你，你爸也不会扔下你哥和你妈，你妈也不会死了。”

……

特种打压之后，贺老太会继续威胁贺坵，“悄悄的。”

“你如果敢往外说。”

“看到没有，路上那些被人用石头，被人用牛粪打的，就是你哥。”

“吃枪子的，也是你哥。”

每天，听到的都是这些话。

贺老太就专门带他去看被人批，被人打的资本家。

带他去看牛棚被人唾弃，欺负的资本家。

每个月他都会看到有人死，有人被打断腿。

有人被剃光了头。

他怕。

每次出去，他都好怕，好怕。

他哭着摇头，哭着求，他不要出去。

可是，贺老太还是继续带他出去。

可是，他也知道，是他没用。

是他不敢告诉哥哥的。

也知道，世界上只有哥哥对他最好。

他怕自己害得哥哥出事儿。

他仰头看着白芷，眼泪还在掉。

“白芷姐姐可以保护我和哥哥的对吗？”

白芷看了一眼贺钧，贺钧眼睛通红一片。

拳头攥得紧紧的。

白芷知道，此时，如果不是贺钧还最后的理智存在。

早就去弄死贺老太一家了。

没有在这个时代的人，其实不敢想，几十几百人围着一个人喊打喊杀的模样，到底有多疯狂，多吓人。

有时候，很多本来没有打杀心思的人，也会被那种氛围吸引。

轻的，用泥巴打，重的用石头打……

那些人被打得狼狈不堪，血肉模糊。

可不会有人给他们撑腰，因为他们活该，他们身上带着原罪……

贺老太几乎带着他将附近几个地方的牛棚，都看了不知道即便。

小坵小时候的瘦，容易生病，甚至精神虚弱，其实都是被吓的。

几十个人，几百个人，围着一个人，疯狂的喊打喊杀。

还有人在他耳边告诉他，他要是不听话我，下一个会有这个下场的，就是他哥。

就是他自己。

三四岁的孩子开始，就每天每天面对的都是这种场面。

还会有各种言语上的打压，辱骂。

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

贺钧甚至不敢想。

小坵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两眼通红，眼里有痛苦，又自责，又得愤怒。

这会儿看着小坵。

喉咙却被哽住，竟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白芷伸手上去，一把抓住了贺钧的手，“不要吓到小坵……”

贺钧伸手将她的手，抓得紧紧的。

紧到白芷的手指发白。

小坵真的有点被吓到了。

白芷道，“我会，我会保护你，保护你哥。”

“贺老太是骗你的。”

“她再敢来，我打她出去。”

小坵小心翼翼的比划，“真的吗？”

白芷毫不犹豫点头，“真的。”

小坵这会儿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去看贺钧。

贺钧去半蹲着，抱住了小坵，“对不起，”

“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