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夜倒是笑了一下：“要记得拆掉啊。”她轻轻拍了拍奈奥米的手臂，“想要抓/住一切机会，这本没什么错，只是在做任何事之前，你都得想一想最坏会是怎样的后果，而你又是否可以承担。就比如这一次：我们团队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说起这个，你应该想办法查过我们吧？”她顿了顿，饶有兴致地问：“是在那次特殊的拍卖会之后？”
“……是的。”
“那你查到的东西应该不够详细。”李/明夜评价道，“你知道我是自/由星域议员，知道我在星球大战里的经历，知道我的一些事，知道我与我丈夫那在斗兽场中罕见的关系。但你是否有想过，你的信息来源——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孔雀——而我对待孔雀的态度，和我对待其他人的态度，是否会有所不同？你得到的关于我们的信息，是孔雀随意的闲谈，还是他经过认真思考、客观分析之后的情报？我猜应该是前者。归根结底，我究竟有没有能力拆穿你的小把戏，在拆穿之后，我又会如何对待你？如果我向孔雀投诉你监控我的团队，又将你所做的一切完全告知他，你该怎么办？”
随着李/明夜口气平淡的询问，奈奥米的呼吸逐渐急促，额头亦渗出些许汗意。她深呼吸了一下，随即道：“但您既然已经这样说出来了……我猜您应该不会这样做了。”
“你这个想法有什么根据呢？”李/明夜几乎是温柔地笑了笑，“你很了解我吗？了解我什么呢？”
奈奥米终于惊恐起来：“路易斯大人，请原谅我，我不该——”
李/明夜抬手制止了奈奥米，“做都做了，就要承担后果，不论好坏。”她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的目光沉静而深邃，平视女子惊慌失措的双眼，“贸然找上我和我丈夫，是非常冒险的举措。你把你本人的未来赌在‘讨得我欢心’上，把你在场情局的前途赌在‘我会被你的小花/招蒙蔽’上，难道你在场情局的处境竟然如此恶劣，以至于你要下这样重的赌注？但孔雀尚且会与你闲聊，又把你放进这次的转包人员之中，想来你在场情局里应该并不困难。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你经常使用这些小花/招，并且在以往的所有尝试中，它们都成功了。”
“……偶尔也有不成功的时候。”奈奥米低声说道，“但是……”
“但是那些让你不成功的人，最终都被你哄得很开心，因此决定不跟你计较。”
“……是的。”
“那你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让我开心吗？”
奈奥米沉默不语，她确实不知道李/明夜真正的喜好。或许确实如她所说，贸然找上她，是一次非常冒险的行动……
李/明夜发出一声轻笑，俯身拍了拍布莱克蹭到腿边的狗头，继续向前走去。她淡淡说道：“我是一个团队领/袖，而你正想加入我的团队。既然如此，你就该拿出你的真正本事来，让我看到你的优点，如果你足够优秀，我就会开心了。你之前恭维我时，说我能点石成金，但石头遍地都是，我为何偏偏要选中你这颗石头来点？我给过你机会，听过你说话，但你一直在说孔雀。”
奈奥米跟在她身后：“很抱歉，路易斯大人。我以为……”
李/明夜再度抬手制止她，“孔雀有向我正式推荐你的打算吗？如果他有，那他自己会来。如果他没有，那他与我的交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奈奥米终于想出该如何回答：“至少伯伦斯阁下的名字，令您愿意给我机会，听我说话了。”
李/明夜转头瞥了她一眼，不由莞尔，“这倒是没错。”她思考了一秒，又道：“但那是他的名字，而不是你的，至于你，还是拿事实说话吧。这次转包项目结束之后，你交一份详细历练报告给我。记住，知无不言，而且你必须使我满意，否则你就会吃投诉。”
奈奥米终于松一口气，“遵命，路易斯大人。”她顿了顿，保证道：“我这就去把摄像头拆掉。”
“这就想走了？怕我啦？”
奈奥米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确实很怕。”
真正面对一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接受她意味深长的审视，切身感受对方敏锐的洞察与莫测的心思，这是一种堪称恐怖的体验。因为在她的股掌之中挣扎过，那个传说中的名字便从单薄的叙事中站立起来，展/露/出深渊一样庞大的压/迫，以及……帝王一样令人仰止的风采。
历练至今，奈奥米见过不少土著的国王皇帝，其中有威名赫赫的雄主，亦有暴/虐成性的暴君，但她大多只远远看上几眼，感受并不深。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名与她一样是角斗/士、且根本没当过国王的女子身上，感受到雷霆雨露般的天威。奈奥米发现自己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她甚至不知道，若是真的无法满足路易斯·科蒂的要求，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真的会毁了她的未来，还是会淡淡一哂，轻轻抬手，将她就此放过……但她很明白，若是到了那时，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一时之间，恐惧有之，不安有之，悔恨有之，庆幸向往亦有之，心绪复杂难言。
“那你倒是比之前更了解我一些了，”李/明夜说道，“希望这能教/会你写出一份能讨我欢心的报告。现在去拆摄像头吧。”
.
无需回头，李/明夜在心灵中看见奈奥米美艳动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行止匆匆，多少有些仓皇之意。她不由失笑，摇了摇头，“你怎么看？”她在母团队频道里问靳一梦。
“这女的让我想到一个人。”靳一梦说道。布莱克小跑至他腿边，配合他的步速伴行，不时仰头看他，蹭一蹭他的手心。
“陈柏，对吧？”
“那油嘴滑舌的劲头和满肚子的小聪明，简直是一样的。”靳一梦淡淡说道。二人并肩而行，他碰到了李/明夜的手，遂下意识将她握进手心，揣进兜里。“其实她还算可以了，豁的出去，收的回来，也沉得住气。就是眼光太浅，格局太小，只着眼于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只知道争一时的长短……”他顿了顿，不由失笑：“好吧，这点也是一样的。”
“这世上大部分人都看不到三天之后的事，不要太苛刻了。”李/明夜说道。话虽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吐槽：“陈柏还是比她要好一些的，至少手段更加高明，思路也更加明确清晰。她也不想想，我哪来的闲工夫跟她聊孔雀……若是我真想聊这个，难道不会直接找他本人么？”她慵懒地笑了一下，语气又放松/下来，“算了算了，这几天来找我的都是些蠢货，难得有一个多少有点意思的……”
“怎么，”靳一梦笑道，“是艾伦还是阿斯特罗又惹到你了？”
“我是说那些垃/圾信息。自命不凡的蠢货充斥在我屏/蔽列表的空气里，这几天下来我真是受够了。”李/明夜嫌弃地皱起眉。自白塔拍卖会结束之后，浩如烟海的角斗/士短讯一拥而来，无数简历将她淹没。云杜该死，白塔拍卖会的拍卖实名制更加该死！好在她可以将所有陌生通讯连带提示都一概屏/蔽，丢进垃/圾箱里，等有空时再翻阅。当然，在耐着性子扫了五分钟之后，她就将其关闭，并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有空”了。
“这两天的垃/圾信息是有点多。”靳一梦闻言也皱起眉，“你说像阿斯特罗他们，要是没屏/蔽，日子得怎么过啊？一天天的，垃/圾信息一大堆，连觉都没法儿睡。”
“少来了，一千一百二十五万先生。这他/妈不是你自找的？连带我也跟着倒霉。”李/明夜瞪了他一眼。
靳一梦若无其事地别开眼。其实在拍卖会上花费最高的人是文森特，因为他还要替冈恩代拍，但其单笔最高竞价亦不过两百三十七万五千，远远不如靳一梦那毕其功于一役的一千多万高调。可想而知，这几天下来，靳一梦的信息垃/圾箱里势必是堆积成山，而且这垃/圾信息之山，也一定是与日俱高。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李/明夜的抱怨其实多少有些迁怒和不公平了。因为很显然的一件事，就比如阿斯特罗、孔雀之流，他们的编号都不是什么秘密，每天接收到的垃/圾信息之多，言语着实是难以形容。李/明夜所收到的垃/圾信息数量虽然不如这二人，却也是被烦得早早就开了屏/蔽——而这其实是她从黑夜传说宇宙里刚回来不久的事，远远早于白塔拍卖会的举行。换而言之，从那时开始，李/明夜的信息栏就已经开始经常性地爆满了，自家团员在本次拍卖会中/出手豪奢，也不过是让爆满程度更上一层楼罢了……
事到如今，李/明夜已经用不着担忧会错过某些或许会有用的讯息了。按照她的名望与实绩，从来就不是她主动去寻找所谓的“有用讯息”，反而是那些“有用讯息”应该前仆后继、费尽周折地来找她才是。毕竟光是“有用讯息”其实并不顶什么卵用，关键是将那些“有用讯息”变现的能力。这项能力才是斗兽场中真正稀缺的资源。
而李/明夜，或者说，背靠场情局与堡垒两大组/织的命运团队，无疑是拥有这一资源的角色。鉴于这一点，那奈奥米·琼斯方才的冒险之举，虽然将自己推入了不得不倾尽所有、背水一战的危险境地，但她若是真能得李/明夜青眼，成功加入命运团队，那倒也确实值得……至少这样一来，她也算是平步青云，胜过在场情局之数量浩大的外部成员中蹉跎。
——只不过，若是她最终没能得到李/明夜的认可，其下场与未来也会相当的惨淡罢了。
“成名了就是这点不好，想清净一下都不行。”靳一梦耸耸肩，将李/明夜牵到另一条小路上，“前头不远就是那些转包的地方了，咱们还是躲躲吧……”
李/明夜显然没有任何意见。二人拐进一条覆满落叶苔藓的小道，“说起那些转包，你有留意过他们吗？”她问道。那些人的资料她当然都看过，对每个人的技能、属性与装备，她虽不能说是了如指掌（由于人员隐私一般跟其生命安全挂钩的缘故，人员在提交资料时，装备与技能只要求大概，不要求必须详写），却也是心中有数。只是……能力与品质，并不一定完全/会体现在资料上。
“冈恩跟我提过两个人。”靳一梦说道，语气颇漫不经心。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批转包里暂时没有出现令他认为是可造之材的人选。“反正听他说，能力还可以，就是都不太像啥省油的灯。我让他分别找那俩人私下谈，回头历练完交一份报告给我，具体等报告出来再说。”
李/明夜忽然起了兴致：“我记得冈恩还没把人员分配做出来？正好我回头跟他说一声，把这三个人放进同一个历练/队伍里吧。”一个历练/队伍（非团队）即一个项目。
靳一梦斜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不怀好意啊。当养蛊呢？也不怕把项目玩儿砸了。”
“这取决于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也可以选择开诚布公、通力合作，最后项目大获成功，三人一同加入我们。反正团队还有四个空位。”李/明夜笑道。她顿了顿，又哼了一声，“要是他们敢把事情弄砸……唔，阿斯特罗肯定要考核我，那我就去考核孔雀！之后孔雀要怎样我就不管了。就砸这一个项目，总比把他们分成三个项目，最后因为他们急功近利强出风头，把三个项目都弄砸要好。”
“你这样说……”靳一梦不由失笑，“倒也不是不行。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