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因为她的鲁莽破坏了今日的安排，损害了自己的利益，春姐儿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无论这谢心语有何来历，是否受得了这番教训，都已无关紧要。

如果不严惩以儆效尤，只怕这楼中的其他姑娘也会纷纷效仿，到时候，这里的规矩何在？

正当谢心语即将被拖走之际，一道温柔却坚决的声音响起：“慢着。”

谢毓婉终于按捺不住，轻声呼唤：“心语？”

她迅速离座，步伐坚定地向谢心语走去。

谢心语一直低垂着头，神情迷惘无助，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猛然抬头，眼中顿时涌出泪光，“三姐姐！”

“让我看看你的手。”谢毓婉一看便知那是新添的伤口。

谢心语眉头紧蹙，小小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成与固执：“姐姐，我不想为这些人弹琴。”

回忆起家中突遭巨变的那一刻，谢心语还只是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

后来被送往教坊司，每一天都在恐惧中度过，泪水成了唯一的慰藉，却又因嬷嬷的严厉惩罚而渐渐枯竭。

直到有一天，教坊司的姐妹告诉她，今天她们要服侍客人。

明明才十一岁的年纪，本不应承受这一切。

谢心语内心充满了恐惧，害怕至极。

但当她站在这里，更多的是愤怒。

她自幼便听说自己琴艺出众，但那只是她的乐趣所在，她享受音乐带来的愉悦，不愿让琴音在这污秽之地被人利用。

因此，她强忍着锥心的疼痛，亲手折断了自己的指甲。

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痛苦，痛到骨髓深处。

宴会的氛围瞬间变得微妙。

卢俊未曾料到谢家的小女儿会有此壮举，面上虽然保持着平静，但内心的波澜却不免泛起。

一名官员好不容易平复了怒气，却发现陆时桉依旧气定神闲，一杯接着一杯饮着酒，冷冷地吐露一句：“邀请谢家女娃前来，莫非是太傅的主意？哼，谢家倒了霉，一对儿女供人把玩，为奴为妾，这算什么风光？不过是想借此机会羞辱我们这些清流之士罢了！”

那官员愤然拍案而起，指着卢俊：“卢俊，你——何时也沦落到攀附这种人的地步了？”

“告辞！”还未等卢俊反应，陆时桉手中的白玉酒杯在官员抬脚欲起时应声落地，碎裂声在静谧的雅室内回响，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怎么，与本官同席，本官尚未离席，你们就急着离开？”陆时桉一手搭在椅背上，微微抬起的眼眸紧紧盯着谢毓婉，语气低沉中带着一丝冷笑。

谢毓婉眼眶泛红，抿紧嘴唇，与他对视，沉默不语。

“陆时桉，你，你究竟想做什么？”那官员面色苍白，因惊恐而浑身颤抖。

卢俊背心汗水涔涔，感受到了空气中凝重的气氛，赶忙站起身，拱手赔罪：“是下官考虑不周，请太傅息怒……”

谢毓婉的视线中满是愕然。

此刻，她已无法分辨妹妹的出现是出于陆时桉的意愿还是卢俊的安排，但她明白，这场看似简单的宴会背后，隐藏着陆时桉想要羞辱这些自诩清流人士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