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云湛转过来迎上他的目光，眸光已经恢复平静。

他默了默，开了口，“所以呢？侯爷想要如何？”

唐逸川心中一痛，转眼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满心激动地一把扶住儿子胳膊，“你承认了，是吗？好儿子，真是为父的好儿子！”

他忍不住开怀大笑，却是笑着笑着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解云湛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从唐逸川的手中挣脱出来，依旧平静看他，“我承认了又如何？侯爷又到底想要如何？”

唐逸川抬手胡乱抹掉脸上泪水，哽声道：“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当然要接你回府，用我的余生好好弥补你。”

解云湛依旧平静看他，“可我不需要这些。”

唐逸川怔住，似乎是从没想过儿子会这样说，一脸的不知所措。

想到什么，他当即面露歉意，“抱歉，是为父太急了，我的确应该先问问你的想法。”

他缓了缓，克制着内心激动，慈爱看向儿子，“湛儿，那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我都一定为你给你，一定为你办到。”

言罢，又觉得自己没有把心中的感情表达清楚，又忙保证道：“湛儿，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此时的心情，我只想告诉你，能做你的父亲我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你可能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多么宝贵，自从知道有你存在，自从见到你，我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用我这一生好好待你，我绝不让你再吃半点儿苦头再受半点儿伤害。”

他神情里语气中满满都是慈爱都是真诚，似乎只要扔给他一把刀，他就真能当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捧到儿子面前。

解云湛看得出来他说的全是真心话，心里不禁动容，眸中再起波澜。

他沉默地看着他，似是在思考又似是在纠结。

终于，他开了口，“所以，我能相信你吗？”

......

宫中，颐华宫里。

睿王照例来给惠妃请安，刚行完礼，宫婢一一端上茶点，之后又通通被惠妃遣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母子二人，睿王喝了一口热茶，见这阵仗便知母妃十有八九有什么事要谈，遂放下茶盏，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惠妃看向儿子，想起昌宁伯今早进宫告诉她的事情，烦躁地蹙了蹙眉，“听说你最近约见了好些前来会试的举人学子？”

睿王浓眉一挑，“是舅父进宫给母妃说的？”

“没人给本宫说，本宫就不知道了吗？”

睿王别开脸，伸手拿了一小颗蜜饯放在嘴里嚼着。

惠妃知道他没把这事放心上，没好气地飞去一个眼刀子，“你不知道你父皇最讨厌人结党营私拉帮结派吗？你这般明目张胆地约见举子，就不怕被你父皇发现？”

睿王把蜜饯嚼烂，咽下，一脸无所谓地道：“儿臣只是找人谈诗论道，以文会友罢了，父皇能发现什么？”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父皇是何等人物，他能看不出来？”

睿王见惠妃动了气，遂收起那无所谓的样子，软了语气道：“母妃您就放心好了，儿臣有分寸的。父皇不是一向支持我们多读书多听多看多想吗？现在会试又没放榜，谁能考上都还不知道，儿臣此时认识几个举子一起谈谈诗词，就算父皇知道了，儿臣那也只是风雅行为，哪儿就扯到结党营私这上头来了？”

这道理惠妃也是知道的，但最近陛下态度上的细微转变还是让她有些心中惴惴。

想着，她又话锋一转，冷道：“昨日你父皇过来，本宫就找你父皇谈了下你王妃的人选，已经定了礼部侍郎府的沈二娘子。”

“礼部侍郎府？那安国公府呢？怎的突然变了？是父皇不允吗？”

“你父皇没说。”

睿王不解，“那为何定了礼部侍郎府的？”

惠妃一时心塞，她何尝不想和安国公府联姻，可昨日陛下都那样说了，她还敢说吗？

想着，她心里就莫名烦躁起来，道：“昨日我正想跟陛下说的，还没开口，陛下就先说了宁王妃的人选。”

“哦？是谁？”

“安州一个小地方的知府之女。”

睿王鄙夷地撇撇嘴，“他选他的知府之女，与我选安国公府的段三娘子有何相干？”

“本来是没什么相干，但你父皇说了这个之后，突然就称赞你向来孝顺懂事，爱敬兄弟，甚是让他放心。”

睿王挑眉，脸上的鄙夷瞬间消失，眉宇间露出得意神色。

真没想到父皇这般称赞他，看来父皇果然还是最疼他的。

惠妃见儿子这般，知道他明显没有听出陛下话中深意，心中烦躁更甚，当即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你有什么好乐的，陛下这般说，难道你就没品出点儿什么？”

睿王一怔，“品出什么？”

惠妃叹气，“你父皇先说了宁王选了一个小地方的知府之女，随后才称赞你向来爱敬兄长，让他放心，那意思是什么？你还听不出来吗？那就是暗示你不要太过火了呀。

你再想想，安国公府那是怎样的门第？若我们照之前想的那样把安国公府给你父皇说了，你父皇会怎么想你？你是生怕你父皇不知晓你我的那点儿心思吗？”

睿王不忿，“那照这样说，永安侯府不行，安国公府不行，不是还有那个武宁侯府吗？

“你怎么就说不明白呢？所有和兵权军队有关的，抑或是在朝中德高权重的，你通通都别想了。当初本宫之所以敢和你父皇提出和永安侯府联姻，那是因为我们本来就和永安侯府有亲戚关系，亲上加亲的动机也不会显得突兀，更不会引起你父皇的猜疑。

只是没想到嘉义伯府竟然横插了一脚，可是说起来，这事并不能怪人家嘉义伯府，本宫已经了解过了，嘉义伯府虽然打过唐之瑶的主意，可嘉义伯夫人其实是没瞧上她的，后来之所以同意，那纯粹就是陛下保媒的结果。你想想，你觉得陛下为何要保这个媒？”

睿王认真听着，也终于品出了一点儿什么，不禁惊道：“母妃的意思是，陛下本身就不愿看见我们和永安侯府亲上加亲？”

惠妃见儿子终于脑子归位，欣慰点头，随之眸中闪过一抹冷光，“看来靖王暴毙以及宁王遇刺后，陛下终究还是防上了我们。”

说着，她深深叹了一气，抬眸望向自己儿子，“日后你做事要更加小心才是，陛下的心可是比海还深，我们之前做了那么多，可不能临了白忙活一场，知道吗？”

睿王脸色一变再变，想到礼部侍郎府沈二娘子那张脸更是郁闷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