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奶这就起来给你做。”
若娘收拾完,先去看了看昨日做的碱水,将锅里的上一层清液倒入坛子里,嘱咐将坛子封好,放在孩子够不着的角落,留下的一点她端进厨屋去了。
绿豆已经沉淀好了,将绿豆水倒出后,剩下的就是绿豆生浆了。
先舀一碗绿豆淀粉倒入盆里中,往盆里加入清水,再加入一点碱水和盐搅拌均匀。
然后往锅里倒入清水,这种细致活,烧火的就不能是老三了。
若娘喊了老四坐在灶膛前,慢慢往里面加稻草。
先把锅里的水烧到微热,将刚才搅匀的绿豆液慢慢地倒入锅里面,用筷子按同一个方向不停地搅拌,随着锅里的温度慢慢升高,豆液越来越浓稠。
及至锅里的绿豆液变成能看到锅底的透光模样,就是成了。
若娘甩了甩胳膊:“老四,好了,不用加柴了。”
“好的,娘。”
最后盛出来晾,等凉透了,整个一坨还带着一丝蛋青色,格外好看。
柳氏拍了蒜末,切了葱花,还加了一点咸菜丁。
一大盆绿豆凉粉可以切很多盘,若娘让老三给石英送了一盘用调料拌好的。
小草儿,小霜儿和文儿跟在脚边转悠一上午,就等这一口了。
老三带着人插秧回来,发现桌上多了一道从未见过的菜。
想来就是老娘口中的好吃的了。
午饭煮了扁豆粗粮饭,绿豆渣饼,葱花蒸蛋,鱼是河里捞的,鸡是自家养的,再加上凉粉,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
外面的大缸里晒了水,温温的,擦洗身子正合适。
老三他们洗完坐下,筷子就伸向了凉粉。
“唔,好吃!”老三直接眯了眼。
凉粉用井水冰过了,入口冰凉爽滑,感觉从头凉到尾。
“吃!”
草儿和文儿手脚并用,跪在长凳上,急吼吼地看着柳二虎。
这甚么爹,只自己吃的?
大丫给两人的小碗里都夹上两块,也不需要筷子,扳着碗就往嘴里送。
小脸整个埋进去。
霜儿知道自己娘不是个会伺候人的,自己跪在小椅子上用勺子挖了一大块,哇呜一大口吃了。
嘴角沾着蘸料,迫不及待地向若娘示好:“云奶,好吃,霜儿喜欢。”
若娘对小霜儿不像对张安宁冷淡,含笑地看着小娃:“好吃也只能吃完碗里的,太凉了,会闹肚子。”
啊?张含霜失望地看了看碗里,抓着她刚刚挖凉粉的小勺子看了看:“小,不算,霜儿重新挖一下。”
竟是跟若娘讨价还价,逗笑了一桌子的人。
张安宁也笑了,伸手挡在碗前面,假装别人都看不见,将自己碗里的夹了一片给小女娃。
凉粉一到碗里,霜儿也学她娘用小白手挡在前面,埋头苦吃。
老三一人飞快地扒了一碗,边吃边说:“娘,这个可以去卖呀,大热天的,吃了正好。”
若娘点点头,她是有这个想法。
城里一斤绿豆才卖八个铜板。
而一斤绿豆能出三斤凉粉,一斤凉粉她卖五六文,碱水她自己可以做,消耗的就是盐。
五百斤绿豆,做好能挣九两多银子了。
“这个买卖给老三家做,老三媳妇,你有空去你爹娘家看看他们有没有谋生的手艺,要是忙不过来,就喊上你兄嫂跟你搭伙一起做了卖。”
“你们在府城摆个摊位,你兄嫂可以周边村子叫卖,夏日里,应该挺好卖。”
“刚好山上种了几颗劈荔果,过两年能结果,今年你们先去其他村子里收一收,两种凉粉一起卖,一个甜口,一个咸口。”
“好的,谢谢娘,我大哥机灵点,做这个合适。”柳氏也想爹娘能过上好日子,而且她也知道若娘对她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脆生生就答应了。
“娘,那我留一些凉粉,等会给爹娘大哥大嫂送过去让他们也尝尝。”
若娘点点头,笑着说:“顺道把望舒也抱过去给他们瞧瞧,这段时间农忙,他们也没怎么过来。”
“好。”
大丫看着若娘和老三媳妇儿相处的模样,若有所思。
自回来后,她总觉得自己虽然是亲生的,但娘跟她一直不够亲近,是因为之前没有联系,但按说柳氏进门也才两年,跟娘却跟亲母女,是不是因为柳氏大方亲近的态度。
娘给甚,柳氏不会拒绝,会很高兴的接受。
但是平日里,会格外关注娘的需要,每日桌上的菜,总有一道是若娘最喜欢的。
会帮她洗好衣服后,用松枝熏一熏。
每日再忙,都会帮她备好洗漱用的温水。
东厢房临窗的小桌子,会时时备好可以入口的温水,用来磨墨的水,墨条用完了老三总能拿出新的...
诸如此类,不用心的人哪能做到。
先前大丫会觉得柳氏没有孩子,除了灶台的活,其他就是零碎的事。
但是老三夫妇有了孩子后,这些也一直都跟原来一样。
大丫觉得是她和娘都太把自己当外人了。
可现在真的外人来了,大丫才发现娘对外人和对她是完全不一样的,对将军的女儿,娘的态度才是真的差。
这些事要不是二虎提醒她,她到现在还没意识到呢。
她其实明白,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对娘,还是有埋怨的。
......
绿豆凉粉做出来吊在井里冰一下,拿出来吃,是进入炎热八月后云家人最欢喜的时刻。
若娘在教会柳氏和大丫做法之后,就放手不再管了。
草木灰制碱水的法子若娘没藏着掖着,让老四跟着学,这种细致的手工活,老四一向比老三做的好。
等老四学会了,闲暇的时候就跟着石英去村里,教给想学的村里人。
绿豆这种东西,村里人或多或少会种上一些,制成凉粉挑出去卖,一日下来,也能挣上不少铜板。
张景彦回了上谷关,大多的时间都待在关外,跟将士吃住在一起。
但是这里村子的事情,石英也是不间断地上报,尤其是若娘的腿的情况和她新捣鼓出来的棉花作物。
若娘刚开始下地走路的时候,走不到五步就开始满头大汗,疼的脸都不受控制地哆嗦,张景彦看着纸上写的歪七扭八的字,闭上眼就能想象得到她的痛苦。
到后来,一日能走上小半个时辰,到现在,能下地干活,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付华偶尔歪着头打量若娘,按理说她的腿也不算太难治,却时隔了这么久,在大小姐来了之后才完全好起来,跟算好了似的。
若娘任他打量,她不知道付华心里想的,要是知道了,大概还会夸他一句聪明。
可不是得在有人看着和有人传达的情况下好起来,不然张景彦哪里知道她为了上谷关的将士,为了元起付出了多少。
付出不求回报的那是圣人,很可惜,她是普通人,所受的每一份苦楚,都要获得回报。
张景彦知道得越多,她得到的才会越多。
或许,知道的不止张景彦,还有更“上面”的人。
云家要是在上面有了姓名,以后不管是老二,老三安心种地,老四去战场拼军功,还是老五去科考拼前程,总能便利几分。
付华没想到那么多,他在若娘能正常走路后的第二日回了上谷关,带走了两牛车的醇香酿酒。
若娘又得了百十两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