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着这些汉子,也躺在人堆里,心里船盘算着兜里的一块钱要咋花。
这屎难吃,钱难挣,活着还挺难的。
旁边的一个汉子手拐子捅了捅我,
“小兄弟,看你大气也不喘一下,这身子骨不错哇!”
我淡淡的笑了笑,“干活的命,习惯了。”
在此,也要感谢傻子师父对我的操练,没有他每天晚上的督促,让我练出这铜皮铁骨来,就我这120斤的身板,也不可能干得了这个营生。
汉子叹息一声,“唉……这就是咱们的命,为了混口饭吃而已。咳……”
此人说完,重重地咳嗽了下,听其声音有些浑浊,内腹似有淤积之相。
不容我说什么,远远地开来了三辆大货车。
这玩意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只感叹这些人的智慧无双,能制造出这般省时省力的交通工具。
这些人都是老手了吧,提前就准备了木板、草绳来防滑。
把铁料抬上货车,并不比从船下卸货轻松,一个往下走,一个往上走,所以,装车的费用高,也比较的费时。
我和所有人一样的卖力气,此时站在我面前的汉子,正是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人。
我们八个人负责抬一根大铁料,之前合作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轮到这一次时,他突然剧咳不已,这力气就泄了下来。
他这里一软,分摊在别人身上的重量就大了起来,一个二个被压弯了腰,却苦苦支撑着。
旁边的一个管事见状,急忙上前喝斥,
“大山,你干嘛呢,还不赶紧……”
这叫大山的汉子有些歉意的看向管事,张嘴想为自己辩解两句,不料“噗”的一声喷出来一大口血,人也当场倒在地上。
管事的见状,赶紧上前顶上他的位置,死死地扛着这个铁料,帮着一起抬上了车。
如果没有他的协助,我们七个人多多少少都会因为缺一个人,而落下隐疾。
至于大山,已经被其余的汉子抬走,等到把一个赤脚医生请来的时候,已经落了气。
原本井然有序的干活,因为突然死了人而停摆下来。
这大山的家人很快就闻讯而来,把一个码头闹得不成样子,无外乎就是要赔钱而已。
那堆铁料的主人似乎早已经见惯了这种闹剧,只冰冷冷地给了五块钱,就想把人打发走。
那家人自然是不愿意,这人也是个狠角色,让他们拿钱走人,不然的话,就要反告他们扰乱经济秩序,因此造成的损失,都要他们家的人赔。
码头上的汉子们原本还想帮着这家人闹一闹,毕竟大山的今日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明天。谁也不希望自己走的那一天,如此穷酸落破,什么也没捞着。
结果,这铁料的主人直接威胁他们,谁再多说一个屁话,就要把他的工钱扣下来,用来补偿这家人。
谁又愿意自己辛苦挣的钱被克扣,这直接就是拿捏住了所有人的命脉。
汉子们熄了火,这家人闹了一个小时,孤立无援之下,最后也只是拿了十块钱,就把大山的尸体拉走了。
好好的一个人,居然只值这么点钱,人命比草芥不如啊,我的心里面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
这万恶的世界,真令人绝望!
看着我不敢相信的眼神,一个带着年纪的中年汉子,无奈的叹息一声,
“这都是命,谁让人家命比咱们好,就能把咱们当做蝼蚁随便耍,有钱就是好哇!”
命好吗?
我仔细看了看那铁料主人的面相,看着斯斯文文的,戴着一幅金丝眼镜,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打着一个蓝色的领带,大背头,皮鞋擦得锃光瓦亮,胳肢窝里还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皮包。
目测这身行头,就值几百块,至于那皮包里的钱有多少,在场的人想都不敢想。
这人的身边还跟着两个跟班,一身的健子肉,脖子上挂着大铁链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拴狗。
只有见识过厉害的人才知道,那是这二人收拾人的武器,一链子打出去,非死即残。
我退出了继续搬运的行列里面,只拿了五毛钱工钱而已。
那些汉子们只以为我是贪生怕死,被大山的死法给吓到了,倒也没有劝我什么。
各人有各人的活命法,但有别的路可以走,没有人愿意吃这一碗下苦力的活。
盯了好一会儿后,我得出一个结论,此人的面相,果然是大富之相,四角隆起,也就是日月角骨和辅角骨把额头上撑出四个角来。
这要相书之上,是贵不可言的。
然而美中不足,伴有顶低顶缺之相。
这种人一般都缺乏慧根,学习能力也很差,遇事不明理,不值得长远相交。
最为主要的是,此人缺乏气场,很难抵御阴气煞气侵袭,加上心胸不开阔,为人常郁闷气结,薄命在所难免。
典型的有钱进却没命花,一时得意又算得了什么。
原本还想对这家伙施以小惩,如今看来,都不需要我动手,老天爷自然就能收了他。
我对其轻蔑一笑,转身离开了这个码头。
此时天色也快黑,路上的行人很少,我把辛苦挣来的钱,全部买了包子馒头,准备带回去荒宅,给那几个孩子。
不管大牛是个什么东西,这几个孩子还是挺可爱的,我根本无法忽视他们饿肚子的样子。
经过青云街时,远远地听到有唢呐、锣鼓喧嚣的声音,一阵清风吹来,一张黄色的纸钱正好飘落在心口位置。
我有些讳气的拍落这个纸钱,然后靠墙边站着,等着这个送丧的队伍离去。
这些人来得很快,打着火把,几乎是用小跑的速度在抬棺,真应了那句古语,赶着去投胎。
走在最前面的,扛着一个引魂幡,此人我居然认识,是和胖子一路的,看到这人,我心里面就“咯噔”一下,有些不太想见到胖子,这人一直打姨婆的主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背过身,只静静地等着这些人离去。
不防这些人经过的时候,有个家伙跑太急,正好摔向我,我出于好意去扶人,结果,不是胖子又是何人。
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就这般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