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陆司铭抬手行礼,言辞清晰,“先生说的虽然在理,但学生仍坚持认为,孝之一道,应和天理。
子之诞世,并非子之本愿,长者不问子之意愿,擅自将子带来这世间,本就对子有所亏欠。
长者若善,敦敦教诲,悉心养护,子享世间之好,自当对长者感恩,以孝心恭顺其合理要求。
长者若不善,对子弃之不顾,或随意利用,让子历世间之恶,子为何还要对长者,孝之顺之?”
陆司铭抬眸,眸光坚定,“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难不成,作恶之人,就因为是自己的父母……
做子女的,就要听之任之,甚至也跟着一起作恶吗?”
“……”
嵇昌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原本冷肃不悦,明显有些生气的面容,在凝滞片刻后,突然瓦解。
露出一丝很是欣赏的笑容……
“说得好!”
嵇昌没想到,自己出于无聊,去翻看了落榜学生们的文章,居然被他翻出了一个有意思的苗子。
“你的文章,说实话,虽行文流畅,思想清晰,但文辞实在一般,所写内容,也很大逆不道。”
论策的题目,是让学子们,写孝道。
正确的展开方式,应该是阐述孝道,然后用经义和典故,来应证孝道的合理性,并进行倡导。
让大家都要孝顺长辈……
然而陆司铭却反着来,用历史上的各种愚父愚母,来证明孝道应让位于正道。
剑走偏锋,有理有据,若是遇到有个性的名师,自然可以得到不错的评价,哪怕评判孝道……
并不合现在的主流。
但可惜的是——
陆司铭参加的是院试,是科举的第一轮,而书院此次改卷的老师,也不能忍受“离经叛道”。
所以陆司铭的文章,别说被表扬了,不被批斗一番都算好的。
幸运的是,嵇昌就是那种有个性的名师。
在他看来,陆司铭的肚子里,是有东西的,对方的脑子,也比那些被圣贤书完全弄废了人好使。
尤其陆司铭,还通过了他的测试——
先前赵管家把陆司铭领来后,嵇昌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严厉批评了陆司铭,指出他文章的问题。
若是赵良友之辈遇到这情况,肯定立马下跪,大呼学生知错了,先生说得有理,学生立马改正。
然后试图和嵇昌这样有来历的人交好……
但偏偏陆司铭不仅不认错,还据理力争,觉得自己的文章,写得没有问题,这让嵇昌非常欣赏。
因为他在陆司铭身上看到了,少有的直臣气魄,以及实干派的影子。
哪怕陆司铭的文辞着实有些只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读了几年书,但文辞这种东西,是可以练的。
思想和性格,以及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和清贵,却很难靠练习养出来,再加上陆司铭墨义满分。
怎么看,都是一个不能错过的好苗子……
“我听说,你是童生。”嵇昌背负双手,走出书桌后方,“虽说是买来的,但买来的,也是童生。
所以这次院试,你没考上,也没关系,跟老夫去京城,老夫会保荐你,让你直接进入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