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宅外。

墨淮南坐在车中，狭长的眸子此时微微闭着，眉目间的疲惫十分明显。

男人身上黑衬衫领口大开，白皙的胸膛隐约裸露在外，锁骨分明，往日打理的整齐的黑发微垂着，额前的碎发挡去一半眉目，有种凌乱的性感。

忽的，车窗被人敲响。

墨淮南猛地睁眼，朝外看去。

起身的动作太快，他眼前一阵发黑，闭了闭眼，看到来人的一刹那间，他的瞳孔骤然放大，怔怔地移不开眼。

沐瑾欢一脸淡漠的站在车门口，身上的浅紫色长裙被微风吹拂起，划出清丽的弧度。

而她立在日头下，虽然只上了淡妆，但整个人漂亮的好似发着光。

乌发被清风拂起，沐瑾欢抬手，将长发拢到耳后，紧抿的唇泄露了一丝不耐，她伸手又敲了下车窗。

墨淮南下意识的看向自己敞开的领口，手忙脚乱得将扣子系好，这才打开车门，有些无措的下了车。

他看着沐瑾欢，移不开眼，沉沉如点漆的瞳眸里流过说不出的希冀期待。

墨淮南深吸一口气，“你——”

“墨淮南，我们聊聊，上车吧。”

忽的，沐瑾欢开口，打断了他尚未出口的话。

墨淮南怔愣，片刻后，心底又升起说不出的喜悦，他绕到副驾驶，为沐瑾欢拉开车门，在车框上扶着，生怕她磕碰到。

两人上车，墨淮南垂眸看了眼腕表，刚醒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刚刚才起吗？”

沐瑾欢瞥他一眼，“怎么？”

墨淮南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流连，嘴角不自觉勾起一点弧度，“原来你也会睡懒觉，那三年，我从没见过你——”

“打住。”

沐瑾欢蓦地开口，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我不是来跟你回忆往昔的。我知道你来，是想让我放过墨楚楚，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不可能。”

她说完，却半晌没有等到墨淮南的回复。

沐瑾欢蹙眉，正要开口询问，墨淮南忽的开口了。

“……疼吗？”

他眸光深邃，像一个黑洞，似乎只要一眼，就能让人深陷其中。

沐瑾欢抿了抿唇，没说话。

墨淮南喉咙发苦，语气艰涩，“孩子没了的时候，疼吗？”

沐瑾欢瞳孔瞬间皱缩，原本到了嘴边的冷笑莫名咽了回去。

一颗心像是塞了一团是棉花，又湿又冷。

但这种感觉也只是一瞬，就消失不见。

这句话她等了整整三年，但对如今的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三年前珍贵的话，放在如今，不过是笑话而已。

“很疼。”

沐瑾欢平静地看着墨淮南，语调没有起伏，“孩子没了的时候，我的灵魂像是被人一并抽走了，所以，很疼。”

墨淮南的眼角一瞬通红。

“对不起，对不起……”

墨淮南一遍遍地说着，似乎除了这句话，不知道再说什么。

沐瑾欢静静地看着墨淮南，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他。

脑子在这一瞬出奇的冷静，沐瑾欢想起过往种种，除了疲惫，就只剩云淡风轻。

其实这一切的伊始，并不能怪墨淮南。

一开始，是她自己深陷在名为墨淮南的泥沼中不能自拔，是她自己给自己构建了一个——或许他们能够越走越近，直至相爱的可笑戏码。

用现在的话来说，那时候的自己，应该就是所谓的恋爱脑吧？

沐瑾欢轻轻地扯了扯唇瓣。

“墨淮南。”

墨淮南抬眸，看向她的眼底一片血红。

沐瑾欢无视他的眸光，一字一句。

“要我说我不再厌恶你这样的话，或许为时尚早，但平心而论，我从没后悔过什么。”

“换句话来说，我认了，认了当初自己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但我认了，不代表我要继续执迷不悟。”

墨淮南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被沐瑾欢微微抬手打断。

“先听我说完。”

“当初我执意要嫁给你这件事，和后来你在婚姻中对我不好，这是两件事，我从未因为前者怪过你，因为那是我自己求来的。”

“我那时候以为可以日久生情，但后来才发现没有缘分的人，是没办法强留的。”

“我也没有保护好自己，因为那时候太喜欢你，所以你醉酒，我就意乱情迷，跟你躺在了一张床上。”

沐瑾欢说到这儿，顿了顿，而后无声的呼出一口气。

“我太固执己见，觉得你早晚有一天会回头看到我。”

“甚至于，明明在你的母亲和妹妹对我不好，我看到了你的无动于衷时，仍旧执迷不悟，不曾回头。”

“是我傻，是我亲手造就自己的苦果，我不会一味的恨你，怪你。”

沐瑾欢说到最后，甚至嘴角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仿佛心上的积压许久的大石被人搬开，整颗心都松快很多。

墨淮南定定地瞧着她，心底像是破开一个大洞，不断的灌着冷风，冻得他四肢百骸都冷的发抖。

他在这一刻清晰的感觉到，沐瑾欢真的，离他越来越远。

她不恨他，也不会再爱他了。

“所以，我不后悔爱过你，至少你让我知道爱是什么样的。”

沐瑾欢平静阐述，下一句话锋顿转，“但我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如今我已经清醒，不想再跟你有任何交集。”

沐瑾欢眸中的情绪冷却，盯着墨淮南，“所以你如今说再多的对不起，又是想做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忽的，墨淮南抬手，一把抓住了沐瑾欢的手腕。

“为什么？”

他几不可察的哽咽。

“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我？”

沐瑾欢有些诧异地看向墨淮南。

她没想到墨淮南会突然问这个，心里着实有些震惊，甚至忘了抽出自己的手。

墨淮南眼角猩红，手下的力道加重，像是生怕沐瑾欢离开，坚定不移地拉着她的手腕。

他生生忍住想要将人扯到自己怀中的欲望，一字一句，“那时候，明明知道，我不爱你，你为什么还会坚持喜欢我？”

是因为习惯，还是因为什么？

墨淮南分不清，但他想知道。

他疯了一样想要找到从前沐瑾欢爱他的原因，饮鸩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