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萌萌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空酒杯用力的放在桌子上,满脸愤恨,“不过话说回来,墨淮南这家伙真给我们这些发小丢人,居然弄丢了你这么个大美人!”
“只是就他那个冷情冷性的性子,你和他离婚也好,免得被他整的郁闷了。”
唐萌萌撑着下巴,眼神有些飘忽,“我小时候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甚至以为他是个哑巴。”
“后来我就很好奇,问江予,为什么墨淮南像锯了嘴的葫芦,江予跟我说,他跟我们不一样。”
沐瑾欢扣在咖啡杯壁上的纤长手指微动,扣紧了杯耳。
那双清冷琉璃般的眸中有了一瞬的波动。
唐萌萌全然没有注意到沐瑾欢的变化,自顾自的说着,“后来我就知道了,墨淮南长大了是要扛起整个家族的,他没有童年,也不能随便出来玩,除了作业,还有一堆的课外补习班要上。”
这样的故事,沐瑾欢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并不能触动到她。
反而引起了她的反感。
如果说,要把墨淮南如今对待感情的恶劣行径,以及他无法尊重他人的缺失性格怪在这上面,沐瑾欢能给的,只有冷笑。
她的声线变得冷淡,透着些凌厉漠然。
“要享受怎样的荣耀,必然会承担怎样的压力,甚至是迫害。但他受的伤害,不应该让别人承受后果。
唐萌萌笑了下,“你说的没错,只不过,他已经变成那样性格的人,习惯了理智冷情,他仅有一点感情都给了他在乎的人,其他人就会显得很多余。”
沐瑾欢垂眸看着红酒杯,看来,她就是突兀的出现在墨淮南生命里,那个多余的人。
“墨淮南的妹妹墨楚楚你还记得吧?”
唐萌萌像是提起什么让她特别讨厌的人,嫌弃的皱了下眉。
“嚣张跋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个。”
“她一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大概是她初中的时候,被人绑架了,绑匪要的现金数额太高,一时半会墨家的流水不够,墨叔叔为了不让绑匪撕票,想了个办法,拿墨淮南去换。”
“这不可能。”
沐瑾欢心里一揪,下意识开口,“墨淮南是墨家唯一的继承人,这样做风险太大。”
唐萌萌讥讽的看着沐瑾欢,语气凉薄,“因为风险越大,价值就越高。”
她倒杯了杯酒,一饮而尽,神色凝重。
“那时候有台市女星女儿的前车之鉴,墨叔叔担心女儿的安危,再加上,他觉得墨淮南对墨家太重要,他把继承人押给绑匪,只看这一点,绑匪就应该相信他会把赎金送上。”
“后来,绑匪更加谨慎,一连换了好几个地方拿赎金才把墨淮南放回来,但是被绑了一个半月,墨淮南不仅有了胃病,睡眠还变得很不好。”
“墨楚楚从绑匪手里回来,休学一年调整心情,墨淮南却要带病继续他的学业。”
“就这样,墨叔叔还是觉得是墨淮南太脆弱了。给他计划,进行狼性教育。”
沐瑾欢下意识的蹙眉,“什么?”
对一个刚被绑架回来孩子,不仅不进行心里疏导,居然还进行狼性教育?
墨淮南的父亲疯了吧?
“对,狼性教育。”
“他父亲说他作为一个男子汉,明明学了那么多年的格斗,他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和绑匪相处,为什么没有动手杀了他们逃出来?哪怕是伤了看守他的人跑出来也好。”
“他认为,墨淮南不是没有能力,是他不敢。”
“不久后,墨淮南的生日,因为他的状态刚好了一点,我和江予一起给他买了两只纯血的杜宾幼崽当礼物,墨淮南很喜欢,我记得那大概是被绑之后,我第一次见他笑的那么开怀。”
“但是没多久,那两只杜宾……都被端上了他们家的餐桌,被吃了。那之后,墨淮南生了一场大病,再见他的时候,他就变得更沉默寡言,也更加锐利。”
沐瑾欢的瞳孔微微紧缩,面上还有残存的冷淡。
唐萌萌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听江予告诉我说,是墨淮南的爸爸,因为觉得墨淮南太喜欢那两只小狗,有了软肋和把柄,不够理智无情,觉得这是一个锻炼他的好机会。”
“如果他能面不改色的吃下他的爱宠,那么当他再面对绑匪那样的情况时,就能毫不犹豫的出手。”
“他爸爸称之为,成长蜕变。”
成长,蜕变?
饶是沐瑾欢自认为冷心冷情久了,也为这两个词感到触目惊心。
她有一瞬间,忽然感觉到了那种,一个人被硬生生剥离柔软情绪的残忍。
“我听江予说了一些他和你的事情,我想,墨淮南固然干的不是人事……或许,他小时候接受到的冷漠和残忍,是使他成为如今这样——容易漠视他人感受的人的原因之一。”
沐瑾欢面色冷静,除了最开始听见狼性教育皱了下眉,其他时候,她都没什么表情。
她和唐萌萌的视线短暂交汇,最后又落在面前的红酒杯上,鲜红的酒液让她有一瞬间的反胃。
她沉默的太久,脸色又难看,让唐萌萌根本无法揣测到情绪。
她道歉,“抱歉,我好像说的太多了……”
“没。”沐瑾欢勾唇,声音泛着凉意,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我只是在想,经历了这样的事,的确值得同情。”
但不管怎么样,不管是过去的墨淮南,还是现在的,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不能,也不想再去救赎墨淮南,真的太累了。
她漫无目的的看向自己身旁的落地窗,心里反复的咀嚼那句“成长蜕变”,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中缓缓蔓延,沉到深不见底的谷底。
然而下一秒,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占据了她泛着空洞的双眸。
在看清那个身影后,沐瑾欢心里所有的飘渺情绪一瞬被击的粉碎。
她眼中划过一点嘲弄。
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那道身影。
沐瑾欢轻轻地笑,清艳的眸在此刻透出的凉薄几乎能刺伤人。
许久,她凉飕飕的开口,“纵然值得同情……但那时候的墨淮南不是有一个初恋陪着?应该不会太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