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血丝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重重的“嗯！”一声，又开始傻笑，“郡主，是我。”

不是敌人──李歆整个人松弛下来，放下手铳，上下打量他一番后，中肯的评价道，“你变化太大了。”

身量拔的好高，五官长开后整个人锐利了许多，又正值青春，朝气蓬勃，活力十足。

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许狼狈。

“他们如何了？”她看向被他的亲卫们围着的长公主府侍卫和白术，得到他们都没死的消息，吩咐道，

“搜寻一下还有没有活着的……若身死要带回去安葬，他们……”

话还未说完，李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原本欣喜的闻成琅恐慌的上前接住她抱在怀里，红着眼向亲卫吼队伍里的医官，“葛丘！快过来！”

他突然就想起了前世，她在他眼前闭上眼睛的样子，难以抑制的自责与伤心，他好怕自己做了那么多还是无法与她在一起。

他握住她的双手，果然冰凉沁人。

拉拢了她的狐裘裹的更紧，又在葛丘要给她把脉时，抽出她的手腕。

纤白细瘦，在他手里仿佛一折就断。

“郡主受凉体温太低，得速速回别院保暖，今晚怕是要熬一轮高热啊！”葛丘放下她的手腕便急道，

“此行出来也未带马车，怕是要将军您亲自带着回府。”

“走！”闻成琅打横抱起李歆，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明明穿的那么多，他却如同抱着一个冰块。

宣城别院，极速凌乱的马蹄声后，别院的仆从们心心念念的郡主，被新晋红人闻小将军小心的抱着回来。

“医官何在？白术，常嬷嬷？伺候的人呢？！”闻成琅抱着李歆，反客为主的指挥人手，

“暖炉、炭火、热水，快！哪个房间最暖和？快来人伺候郡主更衣，她衣衫鞋袜都湿了！”

郡主寝房自然是最暖和的地方，他放下她后就被女医赶了出去，在寝房外来来回回的走。

他的亲卫劝道，“您先去吃点东西休息吧，铁打的身子也不能这么熬。”

闻成琅只作没听到，门一开就钻了进去，李歆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他拿手背去试她额头的温度，已经有些烫了。

葛丘说的没错，她发热了。

“世子……您还是回去歇着吧……”跟随李歆许久的侍女为难道，“您在这儿看着，实在不方便。”

正要怒声“有什么不方便”对时候，他才想起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奴婢们要给郡主擦身降温，您别挡路！”胆子大一些的嬷嬷硬着声音，眼看又要将他推出去。

闻成琅自己主动踏出门，“那还不快些！药熬好了么？我再去找几个郎中？”

回答他的只有“啪”一声关闭的房门，还有屋外神色各异的亲兵们。

葛丘端了一碗药过来，“将军喝一点药，不然身体受不住，郡主今晚且有的熬呢。”

不疑有他的闻成琅夺过来一口饮了干净，还在盯着郡主的房门不错眼，但是慢慢地，他眼皮沉重，无法抑制的困意袭来，葛丘适时扶住了他，

“小将军，您真的该歇一下了，不然等郡主醒来，就该您倒下了。”

他腿上还有伤势未愈，不眠不休熬了那么多天，还不听劝告，亲兵们直接一商量，让葛丘抓一副安神助眠药，让他好好睡一觉。

宣城别院内有现成的客房，长公主府的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救了郡主回来，难道还把人赶出去？

于是乎，满是不甘的闻成琅还是被自家亲兵扛着去客房睡觉，而郡主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们，也松了一口气。

现在，只要好好守着郡主退热就好了。

葛丘扒了将军的衣服给他上药，明明被自己药翻了睡去的人，还在紧皱着眉头，也不知道醒了会如何处理自己。

他觉得，也许去找郡主求个情比较有用。

────

本来该一觉睡到天亮的药量，在闻成琅身上硬是打了个折扣。

黑夜之中，一双锐利的眼睛睁开，眨了下黑白分明的眼睛，便立刻撑身起来，撩起外裳就要推门出去。

郡主的寝房依旧灯火通明，医女和郎中都在守着，丫鬟还在熬药，一片安静却忙碌的景象。

看到他的到来，嬷嬷一开始就是为难的表情，“世子，夜深了，您不适合进去……”

“她在发高热么？可好些了？”睡了一觉，闻成琅的精神确实好了很多，没有那种神经质的状态，说话态度也好了许多，

“她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我就是想看一看她。”

这个年龄的嬷嬷是极容易对年轻男子心软的，尤其是身高腿长、面容好看又带了一丝脆弱的男子，太容易引起母性。

她最终带着他进了寝房，丫鬟们围绕在床前，郡主脸烧的通红，发丝微湿，医女还在为她的额头换上新的帕子降温。

“仍有凶险，若卯时温度能彻底降下来，应该很快就会醒了。”若是没有降下来……不，一定得降下来。

不然谁也承受不住长公主的怒火。

闻成琅站在她的床前，恍惚觉得一切都在重演。

他得胜归来，她病倒人事不知。

他满心计划着未来的日子，现实却给他当头一棒，美好的时光戛然而止。

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不顾身边有人，他挤到她的床前，蹲坐在脚踏上，扒着床边对闭眼的李歆哀求，

“快醒来吧……求你了……”

“你瞧瞧我，长的好不好？保证你喜欢的。”

“我是威武大将军了，我还给你带了夷人王族珍藏的宝刀，可好看了。”

他絮絮叨叨，像个撒娇的小孩，又像个操心的老妈子，说一段就停一会儿，下巴搁在床棱的雕花上，眼眶越来越红。

“你别丢下我了……”

他歪着头，偷偷用手指抹去泪水，似乎觉得这样就不会被身边的人发现，

“我们一定不会再重复那样的结局的──”

这一切都看在医女和郡主身边的丫鬟们眼里，医女是近两年才来到郡主身边，所以不懂。

但是丫鬟们是知道的，世子在未出征前就特别喜欢和郡主待在一处。

那时候他还是一团孩子气，没什么人放在心上。而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还是喜欢郡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