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没啥事,孩子们都睡着了。小吴和文君在那边守着,我过来看看。
易天成说着,径直走到横尸堂屋的阿壮前,隔着香案躬身行了拜礼,才慢慢蹲下身,揭开了盖在阿壮脸上的面巾。
死人脸上应该盖上白布。
易天成知道,这是因为没有现成的白布,只能以面巾代之。
总不能让死人直面向上,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阿壮哥,人各有天命,命途有长远。既然你路远先行,便安心去吧。你家牙子的事,我会帮你多担待些。
阿壮嫂没想到易天成这个看似文弱的教书先生,竟敢径直走到人人唯恐躲避不及的阿壮尸体前,还揭开面巾看了最后一眼阿壮的容颜,这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
阿壮嫂不禁有些感动,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眼泪落下,哭声也就响了起来。
看着易天成的举动,屋里人都和阿壮嫂一样的想法,除了阿木伯。
他有注意到易天成虽然揭开了阿壮脸上的面巾,但他的眼神只是微略扫了扫阿壮惨白如纸的脸,随后注意力全放在阿壮破了窟窿的喉结上。
阿壮嫂很快在几个妇人的安慰下止住了哭声。
阿木伯,阿壮这是怎么回事?牙子呢?
易天成环顾了一下屋子,最后走到阿木伯身边,悄声问道。
虽然刚才有人告诉他阿壮死了,但却没有告诉他阿壮是怎么死的。
你看出了什么?
阿木伯不答,反是轻声问。
不是好事。易天成压低了声音。
怎么个不好法?
阿壮都死了,自然不是好事。
易先生,天快亮了,你跟我去祭社神吧。
谁也不明白阿木伯怎么会让易天成这个外人跟他去祭社神。
芥子寨有习俗,谁家里死了人,都得到社神那里祭拜,告知社神谁死了,让他在阴司面前接引一下,免得被阴差刁难。
阿木伯让所有人在屋里等着,自己挎上装着一只煮熟的土鸡和纸钱香蜡的竹篮子就出了门,易天成二话不说,紧随其后朝村口大榕树下的社神方向走去。
天色破晓,不用点灯也能看见路了。
寨子上空盘旋着风,呼呼吹得树枝沙沙作响。一只被惊了的夜鸟,呀了一声扑棱着掠起,黑乎乎的身子影子般快速消失在渐白的晨幕中。
芥子寨的社神就在东村口的那棵老榕树下。
这里的人们习惯将一棵树或一座山奉之为神,并企图通过它们和另一个世界建立某种关系。
易天成白日里曾去过东村口的那个简易社神台,一块青石板,一个插满蓬乱香头的香炉摆放在老榕树根下。
树根的前边,是一个半人高的石像。
约略能看出是一个人的模样,却没有头。
易天成曾经问过阿木伯,为什么他们信奉的社神没有头颅。
阿木伯没有说,易天成也就没有再追问。
踏着石板路走近树下,老榕树巨大而四散的枝条遮蔽了欲晓的天空,树下的世界尚在黑暗的笼罩之中。
走近榕下社神祭台时,走在前边的易天成忽然被阿木伯一把拉住。
易天成被阿木伯这突如其来的拉扯吓了一跳,他回过头想说什么时,阿木伯却示意他不要出声,并伸手轻轻指向不远处那个社神石像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