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佩珊眼前的茶水从热变凉，呼机也响个不停，但是她根本没在意。全身心沉浸在林映秋的讲述中。

之前养和医院两人虽然聊过，不过当时主要是聊和朱家俊有关的事情，以及林映秋在宝岛的遭遇。那个时候大家身份和状态都不一样，聊的内容当然也不同。

黛西和余英男看着两人，都觉得有点古怪。

按说两人的关系属于情敌，不说势不两立，至少也不会融洽。但是现在看两人的样子，真的像是一对姐妹。乃至黛西都忍不住小声嘀咕：“对梅丽莎也没这么好过。”

余英男则是摇头不语，看林映秋的眼神里满是鄙夷。

觉得这个同门脑子糊涂，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敲一笔补偿金，反倒是说这些陈年旧事，简直是浪费。

林映秋说到最后，又是一声苦笑：“说是聊天，结果一直都是我在说，耽误了卢小姐的公事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虽然阿祖也会说他以前的事，但是和林小姐说得角度不一样。他说起来感觉非常开心，听

你说才知道，他吃了那么多苦。”

“我们的环境你也看到了，怎么可能不吃苦？正因为他吃苦太多，所以对很多事情就不在乎，对很多东西又特别在乎。这或许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了。比如阿金和辣椒，她们的事其实我也知道。我也不喜欢她们，但是又怎么样呢？做人不可以不讲情义，人家做了那么多，要的那么少，再不答应就显得不近人情。其实我明白你们为什么吵架。不是因为那些女人，而是因为阿祖。你希望他可以上进，但是发现他不肯听你的话，所以很生气。”

卢佩珊点点头，又有些无奈：“我的感觉没错。我们真好像姐妹一样，连我想什么你都知道。阿祖怎么就是不明白，我和他吵架是因为他现在这样，给不了我安全感。他外面有女人我可以装糊涂，但是他不上进，我没办法当看不到。”

“因为我们是属于深水埗的。”林映秋语气虽然和缓，但是态度已经由柔转刚。

“他有错，我会帮你骂他，如果他死性不改，我就把这根藤条送给你做礼物。但是你要先想清楚，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自然就是深水埗的样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色，不存在谁比谁更高贵这种说法。你可以要求他，但是也要接受他无法满足你的要求。他不是不可以为你改变，但不可能为了爱你，就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你所谓的上进，在我们看来，可能就是另一回事，不是不好而是不喜欢。你如果能明白而且接受，我会帮你。如果接受不了，早点分开，对谁都有好处。”

卢佩珊看着林映秋的样子苦笑一声：“我来找你，就已经说明答案。”

“既然这样，其他的事情我帮你解决。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帮你打他。”

“其实我年纪比你大，但是和你在一起，总觉得自己才是妹妹。”

“我们穷人么，当然早熟一点。你的茶凉了，我帮你换。”

林映秋伸手去拿茶杯，卢佩珊则下意识地护住，两人眼神相对，瞬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脸同时微微泛红，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虽然港岛已经废除了纳妾制度，但是两人都是生在纳妾制度存在的年代，现在又是这种关系。当然知道谁给谁倒茶这件事，对她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黛西和余英男咳嗽两声，同时转过身去装作没看见，免得尴尬。

卢佩珊朝黛西吩咐道：“你和余小姐下去买包香烟上来。”

“我们几个里面有人抽烟么？”

“让你去就去啊，哪那么多问题！”

眼看老板有恼羞成怒趋势，黛西急忙往外走，余英男已经先她一步打开房门，还小声提醒：“

老板吩咐你还问东问西，不怕扣你薪水啊？”

等房门重新关闭，卢佩珊有些自嘲地一笑：“林小姐，我感觉我活成了我老妈她们那个年代的样子。”

林映秋也笑了：“那你是不是应该打支金钗送给我？”

看卢佩珊没明白什么意思，林映秋又笑着解释：“你没看过那些古装家庭剧么。以前的大太太喜欢送金钗给二房三房，还要说送支金钗压着你，一辈子压在你头上，压得你不能翻身啊。”

她说话的时候，模仿起剧里面大老婆说话的样子，卢佩珊如梦初醒，被逗得又是一阵笑。

笑过之后，她忽然盯着林映秋说道：“你可不可以和我做姐妹？我是说真正的姐妹，不是大房二房那种。”

卢佩珊神情恳切：“我认真的。虽然黛西看上去和我很好，实际只是秘书，尊卑有别，更是个外人。你我不一样。我们或许可以像真的姐妹一样，一起喝茶啊聊天啊。我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找到人倾诉，被他欺负的时候，有人帮我出头。”

她略微停顿片刻，鼓足勇气继续说道：“你就当我自私好了。我说过我输不起，可是听你说完，也知道自己赢不了。所以想要找你做援兵。我们两个联手，打败其他人好不好？我不会让你做白工，你帮我我帮你，对我们都有好处。”

林映秋看着卢佩珊的眼神，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明明是自己的，被她生生抢去。如果说对她没有意见，那纯粹是骗鬼。

听她说话就能感觉出来，她和自己这些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和她做姐妹，还不如找阿金她们当朋友。

但是万佳明的话言犹在耳，这条路既然是对阿祖最有利的，那我就要帮他走下去。牺牲再多也无所谓！

林映秋点点头：“我答应你。”

随即又一笑：“那我帮你倒茶？”

“我们互相帮对方倒一杯就好了。”卢佩珊也作出了决定。“林小姐有没有首饰什么的，随便送我一件就好，我也送一件给你，这样对我们都很公平。然后我们一定要共同进退，不可以再喝其他人的茶，更不会倒茶给别人！”

林映秋心里想着宝岛办了酒席的孟霜、孟婷，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好岔开话题：“那个混球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大角咀吧？他不回我的call……”

“放心吧，我叫他过来，他不敢不听话。”

“那就好……”卢佩珊看了一眼林映秋，犹豫片刻才说道：“可能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自家姐妹有什么就说出来，没必要吞吞吐吐。”

“那件事和我无关，但是他可能也算到我头上，你一定要帮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