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涛对李平的答非所问没有气恼，他静静细听着雨水打湿茅草的声音！
门外，娘俩听到李平跟陆国涛的对话，轻轻的退回屋内！
“当年，也是这种雨夜，我跟李瘸子叔叔还有一群老牛，在这里第一次看见您还有几个同您一起被下放的人！
我还记得，那时候是我在这里过的第三年了。”李平将灶堂里的火压了压，又用火条捅了捅落灰的风口！被压的只剩火星子的柴火似乎又活过来了！只是没一会儿，就又回归原态！红火的灶堂，也随着暗下来了！
原来只是回光返照！
李平揭开锅盖，有点烫了！那就凉一会儿！
“那个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前途渺茫了！却还带着小娟小军过来！”陆国涛突然想到自己当年也是有点想当然了！以为会跟以前一样，只要风口一过，就会马上官复原职！却没想到，这股风吹了十年！
“其实，我跟瘸子叔很高兴你们能过来的！真的，马叔当年在你们来之前就跟我和瘸子叔说过，如果有人再加塞过来，牛就会再多加两头，不会把小牛崽都卖了的！”
李平似乎陷入了回忆
当年，只要牛多了，加膘的豆粕就多了！自己跟瘸子叔的口粮就多了！这一点哪怕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的陆娟都不知道！
当年他们能吃饱饭，能够在生病的时候有个鸡蛋吃，能够在累得不行的时候有点加营养的白面，白米饭，能够……
能够舒适的方子多了去了，可是又真能有几个人知道这个能够哪里来的？
或许知道，却不想深究！因为深究的人，把宝贝女儿都搭进去了……
而陆国涛知道的只是李平让他知道，他知道李平和李瘸子把自己的份额换了鸡蛋，白面，却不知道他们俩为了身体的营养跟牛抢食！他知道李平每天都会饥饿，却不知道，李平早上会以稻草充饥！
他能知道的，也最清楚的就是李平为了一盒抗生素，差点死去！
这就是他的女婿！一个为了别人，把自己豁出去的人！
够黑一点的想法，就是李平把人生当做一种投资！只要不死，这些人活过来了，总会有点回报！就像现在！
即使没有回报，都这样了，再苦又能怎么样？轻生一点说，早死早享福！
李平看着眼前的黑色雨幕，北风倾斜，透着厨房的炽光，小雨如同丝棉，被编织成一匹布，自家的棚子，周围的田野，远处的树木，再远处……那边看不见了，只是黑黑的一片，或许是房屋，或许是丘壑！
这些都是这块天布上的染色！
“以后不许留太长的头发，指甲也要常常剪，衣服要经常换洗！天天要洗澡！水那么多，多洗洗没那么困难吧？还有……”
许是第一天累着了，陆娟没有精力去整理内务！但是第二天，恢复过来的小人儿，就成了大家的管家！
李平笑嘻嘻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听着她的啰嗦，却感觉无比亲切！
她说的每句话他都听，却不是每句话都能做得到！糙老爷们，就是这样！
陆娟的耐心，毅力无可比拟！她在改造着这群人！尤其是这两个乞丐一样的人！！
李平很委屈，即使没被丢弃，一个农村娃，能干净到哪里去？不过，他却没有气馁，这群人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他们的话就是有见识的！远的不说，喝水要喝开水，他们来以后，自己确实是不拉肚子了！
所以，李平努力去做到陆娟的要求！陆娟呢？不管你做不做得到，态度很重要！
李平的态度陆娟很满意！
“爸，我说这些不是想要邀功，又或者有什么要求！”
李平被门外的风一吹，醒过神来，对陆国涛继续道
“没有遇到你们之前，我有过怨，有过恨！我讨饭都绕着老院走，高考完了之后，马叔跟你说了我的身世，带我去看了我的生母的坟！我就释然了！
我突然想到了以前读过的一本书中的一句话‘弱者尤自哀，强者道路坦！’
我的出身无法改变，我的未来却在我的脚下！尤其是小娟愿意陪我！
像我这样的人，没法跟您这种真正在血水里打过滚的比！我更像是小灰灰这样的柴狗，不起眼，奈何，生命力顽强！
我是肉也吃，草也吃！您可能会觉得我在用生活做赌注，也许吧，我这么些年就是这样，总是把所有的赌注都压上，只为了把一件事做成，学习也好，酿酒也罢，都是这样！”
“所以，我当年看好你，却对你跟小娟的事情一直是棱模两可的！你让我看到了年轻人的朝气，也让我看到了不属于你的暮气！你成熟，却又冲动！这让我很不安！”陆国涛开口道
“爸，你没看到我的变化么？”李平突然激动道
“没有，你看似这些年平稳了！想得也多了，可是你真的就变了吗？你别说你见到姬安泽的时候没有心动！相逢就是有缘？你骗鬼呢！”
陆国涛压低声音，他不想把女儿牵扯进来！
“姬安泽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当年能在层层追捕中安然逃走，你认为你的小心思能够逃得过他的眼睛？”
“我可以带着小娟和晓雨一起！”李平尤自嘴硬！
“你还没清醒么？我的话都白说了？”
陆国涛有些头疼！他今天赶着过来，就怕李平有这样的念头，偏偏担心的事情它就发生了！
“我不管他什么身份，现在他能出现在通城，能有政府接待，就说明了内地对他的拘捕已经过时了！爸，你能不能不要用有色的眼睛看世界！”
“你这是在与虎谋皮！我问你，如果，我说如果，姬安泽又在大陆有了活动，你想过后果没有？你想过小娟和晓雨将要面对的压力没有？口口声声爱，你就是这么爱的？”陆国涛有些生气了，李平有想法，他可以理解！但是不能吧赌注都压上！
李平沉默了！他的脑子有些过热！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得烧cpu！
他相信只要他开口，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姬安泽都会给自己千八百万的美金！赎罪也好，安心也罢！这是他欠自己的！
可是陆国涛说的没错！这钱烫手！
你拿了，就代表你承认了！那么以后自己就烙上了姬安泽的印记！
李平有些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