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有用，死人也有用。

‘你们和不信的原不相配，不要同负一轭。’

托耶稣的福，不管是天主教还是基督教，都不容许信徒和不信教的人通婚。

所以热兰遮城内的人看着这些与自己面孔同属一类，但瑟缩着仿若困兽，几乎不成人样的女人们，很是感同身受。

热兰遮城外的女人被祸祸了，热兰遮城内的可没有。

科内利斯气的差点吐血，白日里将那些女人稍微安置之后，他满面通红的挥舞着拳头在士兵们面前演讲，号召士卒拼死奋战，保护自己的妻女家眷。

可侧目一看，他的妻儿面上的愁容与惶恐掩盖不住。

使得他心头的怒气一时间没了底气。

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后果也摆在眼前了。

选择也就只剩下了一个。

只是，只是，眼下还不是彻底的绝望。

或许还能等来支援。

或许自己也该有些气节，为自己的家族，为伟大荷兰的荣光增添上一分壮烈。

科内利斯心头怀揣着最后一丝侥幸，如是想着。

而已经在收拾行李前往辽东的福临，彻底掐灭了心底最后一丝念想。

禅让宝册已经送出去了，禅让大典不日就要举行，届时他将称病不出，由爱新觉罗·尼堪在禅让大典之中念诵宝册，而后朝中群臣，大清勋贵就要齐齐去请黑旗兀儿特登临大位。

树倒猢狲散，更别说福临这棵在参天巨木之下苟活的小树了。

之前大清国内还有人念在他这个皇帝身份巴结一下，宫里的宦官宫女不敢与他有过多交集，但端茶倒水上点心什么的服务和礼数是到位的。

现在呢？

暂居这王府里兀儿特给安排的下人平日里根本使唤不动，这时候更是人都找不到，那些看守他们的镶黑卫叫了反倒会引来他们鄙夷的目光。

还能来帮衬的也就几个一直伺候福临的太监。

“皇上万金之躯，如今竟要自己收拾行礼。”

老太监劝阻不成，只能喝令几個奴才加紧干活儿，手头一边加速收拾一边掉眼泪。

福临手头虽笨拙，但做这种以前从未干过的事儿，整个人反倒有些松快。

“再过两日可叫不得皇上陛下了，切记切记，这里也没甚么物件，府上和宫里的财物，摄政王说了会差人给我们送来放货厢里。”

老太监咬着嘴里没几颗的牙，看过左右后小心翼翼的恨恨道：“那是个无德的，苛待皇上不肯多派些下人来，今后就算坐了......”

话没说完，吃了福临一脚。

“闭嘴。”

老太监哐哐磕头，而福临面上略有惧色。

朱由检给福临安排的很好。

眼下皇城里待遇是差了点。

但去了辽东在安排好的庄子里住下，福临可以一定程度的自由活动，也有赏赐的家产，俸禄也不少。

规矩一点，小日子过的自然舒坦。

未来变了，与他脑内的记忆相去甚远，福临这反正都是做傀儡的也不一定非得死，看他后续态度决定待遇。

正好也让他和已经成功种出了一季土豆的神道主绍仁熟络一下。

毕竟福临的后人可是认了天照大神做祖宗呢，每年香火祭祀着，得先跪了天照大神再跪老爱家的列祖列宗。

一家人可不得认识认识，可惜清痿宗不行，不然就真成血亲了。

不过眼下福临若是和那绍仁关系打好了，也能成啊！能弥补老爱家的遗憾。

而福临在王府里等着奔赴自由的日子里。

整个京师可谓是黑旗招展人山人海，整个大清的勋贵和官僚以及诸多士子，诸旗的武官也奔赴而来。

市井人潮涌动，各行各业都知道，大清国即将迎来新的皇帝。

即便这个新皇帝早在几年前就已是大清的统治者。

但在报纸的热炒，以及朱由检为了登基大典预热而每天都给京师的百姓以及皇城内的宫人发一波赏赐所掀起的民意浪潮。

禅让大典那天，尼堪代表福临宣读了宝册，随后百官去迎兀儿特，同时也上了一大堆请兀儿特即位登基的折子。

以往禅让，被禅让者要推让，起码得整个三辞三让，曹丕篡汉更是拒绝了近二十次呢，仪式感拉满。

朱由检自然不搞这个。

这个大位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本来就是他的。

当天禅让当天接受，准备准备后天就前往郊外祭天宣读诏书即位登基，将黑旗兀儿特即位为大清皇帝的旨意广传天下。

“皇上祭天了！皇上登基了！”

正是五三年九月中旬，略有些寒冷的初冬世界，这万众期盼已久的消息被从京师城外赶来的大片刺探消息的人传开，报社的记者也陆续快马归来！京师大小居民顿时热烈欢腾，街市间敲锣打鼓之声陡然炸起！

祭天基本是板上钉钉了。

但眼下切实的消息来了，众民终是能光明正大的将黑旗兀儿特称做皇上。

大明的使者站在礼部的馆舍里，向内看，礼部的官员一个个弹冠相庆，以极快的速度在院子里摆了一桌酒菜，要喝上两口。

或是真心拥护黑旗大清，或是因为这几天又是禅让，又是登基，各种仪式下来外加新皇登基要赏赐下来的财物他们吃的盆满钵满，自然欢庆。

向外看呢？

街市间小民奔走相告，店舍内众人出门相看，一个个面上多少都泛起些喜色。

不止是真心的。

也是饱足的。

这与当初大明隆武帝登基时的南京风貌，全然不一样。

或者说在这黑旗大清之内，越是向北，百姓越是富足，至少能吃上一口饱饭，就算卖身为奴了，也是一条活路。

新立的帝国，新划分的土地与利益，新的生产方式，大口吞吃血肉的原始积累。

比沉没在土地兼并当中的大明活泛太多。

而整个黑旗大清高层，特别是京师朝廷这一块儿，对此事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

他们当中不少人都已知道黑旗兀儿特真实身份，其余也在暗涌的信息中察觉到点什么。

他们也是黑旗兀儿特登基的最大拥护者。

微妙的点在于，他们对大清的忠诚，实际上比不上对黑旗兀儿特，对朱由检这个皇帝，这个特殊的存在的忠诚。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今众人匍匐在朱由检面前唱诵这一句赞词，心头思绪万千。

他们效忠的这一位皇帝，到底是大明皇帝，还是大清皇帝呢？

想来只觉如梦似幻，奇妙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