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日里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只能跟着本宫吃些糕团点心了。”
公主府寝殿。
步云和墨如对坐在桌前。
“能跟着主子有一口吃的,就已经是草民的福气了。”
墨如坐得端正,微微欠身答道。
步云看着被风吹起的门帘,语气颇为无奈,“府里那些流言,你也不避讳着点儿,日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这可不像你。”
墨如低头浅笑,“流言来得正好,主子与草民真正谋划之事,便不会被他人知晓。”
步云淡淡地瞥了墨如一眼,墨如今儿个穿的这身,是挺好看,气质也够,但她眼里和心里,都已经容不下旁人了。
虽说三从四德什么的,自然和步云八竿子打不着一边儿,但是她了解巧一的心性,也愿意照顾他的小情绪。
因此每每和墨如在寝殿议事时,寝殿的门都是敞开着的,小叶子和翠儿都守在外面,算是做个见证。
以免某个醋坛子又被打翻了,步云吃不消。
闲聊几句,步云和墨如又回归到冷静的分析。
目前的局面,二皇子没有触碰到老皇帝的痛点,才能在犯了那么多忌讳后平安落地。
一个皇帝的痛点,那就是有人要谋取自己的龙椅。
“草民也不曾看出,二皇子真这么忠心耿耿。”
墨如道。
“忠心倒也谈不上,三皇子对老二来说,没什么竞争力,是个软柿子。按照常理,允昭只要等着老皇帝殡天,就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自然不愿意横生枝节,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步云一边说着,一边吃着剥好的橘子。
似乎今年的雨水不好,这橘子始终不甜。
原先小家伙儿递到自己嘴边的,怎么个个儿都甜呢?
墨如的视线也落在了公主手中的橘瓣上。
连在自己寝殿吃个橘子都不露声色,看不出是酸是甜,他选的这位主子,是个真能干大事的人。
值得他冒一次险。
“主子,二皇子不想反,草民可以逼他反。”
墨如没说我们,咱们,公主府之类的话,是卯定了如果事情败露,他自己会一力承担,绝不牵连主子。
步云继续吃着橘子,“你和本宫想到一块儿去了,但机会还得等,且本宫的时间也不多了。”
墨如心中暗自泛起嘀咕,公主年岁不大,怎就时间不多了?他对主子的脉象亦了然于胸,不至有性命之虞。
唯一让人觉得紧迫的,就是主子需要落胎之事。
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但除了他与主子二人,并无第三人知晓。
公主难道想用自己的这胎来做文章?
可这毕竟是公主的骨血……
他即便心中想到了公主的用意,也不敢当面说穿。
离开公主寝殿后,他默默准备了几副随时可能派上用场的落胎药。
包括服药后当即发作的,一个时辰后发作的,半日后发作的,以及服药后疼痛轻微的,服药后症状明显的,服药后还会伴随疑似中毒迹象的等等。
但凡他能想到的,公主可能用上的情形,他都秘密准备了一份,并一一做好标记,防止样数太多而弄混。
用油纸包裹药材的时候,墨如的手无意间被锋利的纸边划破。
看着自己指腹上的伤口,墨如苦笑了一下。
若是巧一和丁章知道,公主的堕胎药是自己配的,他还有没有命活到次日也未可知。
皇宫。
养心殿。
散朝后,皇帝把几位老臣留下来喝茶闲聊。
当然,只有;老皇帝觉得这是闲聊。
为首的宁相和岳相,无不战战兢兢。
“朕的孩子越来越少,不知是不是年少时四处征战,杀戮太多的缘故。”
老皇帝轻轻吹弄着茶杯。
宰相岳南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怎么会!咱们盛朝是正义之师,以战止戈,换取的是更长久的太平。”
宁相也起身附和道:“皇上,您真是多虑了,周边蛮夷小国的百姓,都能跟着盛朝借光,用马匹换粮食,冬天也不愁吃的了。”
老皇帝随和地笑笑,他当然知道,两位老臣不过是奉承之词,但老臣之所以是老臣,就是能奉承得有理有据,他爱听着呢。
“哎,说来朕百年以后,只有允昭和允明这两个不成器的皇子,这盛朝的天下,还得你们二位多多费心呀!”
老皇帝的语气里充满了试探。
岳相性子直些,话糙却极有分寸:“我岳南,就是皇上您的一条狗,皇上有什么吩咐,臣拼上这把老骨头也护得您周全。两位皇子都是少年英才,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老皇帝唇边的笑意渐敛,转为沉重的叹息:
“老三一直参禅悟道,不问世事,老二呢,眼皮子浅,只怕没少给你们二位添麻烦吧。这两个猴儿崽子,真是草地里拔不出一根儿葱来。”
宁相揣度着老皇帝的话音,立储确实是皇上目前面对的难题,听皇上的意思,不是两难,而是都不中意。
好话又先被岳相说尽,他不愿意捡着岳南说剩下的来讲,一时专心品茶,未发一言。
“宁相是看上朕这茶了?等下让小全子着人包一些,给你带回去。”
老皇帝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
“微臣谢过皇上。”
宁相连忙起身行礼,只一瞬间,心中的念头便有了:
“微臣适才是在想,前朝中,除了立长立贤之外,还有择一皇孙的先例,皇上您春秋鼎盛,又何愁后继无人呢?”
老皇帝听了这话,顿觉眼前一亮。
他之前也催促着云儿与巧驸马生个孩子,如今云儿正好有孕,若是能生下一个聪明伶俐的皇孙,从下就寄养在自己膝下,一定能成为栋梁之材。
只不过他不愿意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让自己的亲骨肉坐着万人之上也是万箭之上的皇上,因此早时并未深想。
再从王公大臣的女儿中,挑好的让老二和老三尽快完婚,几年之后,又怎会同现在这样无人可选呢?
“不愧是老臣啊,总能为朕分忧解难。”
老皇帝端起杯子,遥遥敬了一下两位宰相。
只不过想到步云,老皇帝又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对朝政之事的关心程度,绝非忧国忧民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