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见巧侍卫双唇微微颤动，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拉过巧一的手，放在自己宽厚的掌心。
“你是男孩子，心志理应更坚强些，动辄就眼泪汪汪的，难不成还等着你主子来哄你？”
老皇帝此时的语气，像是一位慈爱的老父亲。
巧一抬手将眼泪抹去，“皇上说得对，卑职记下了。”
老皇帝并非今日才知道云儿和这名小侍卫的事，允他作为钦差赈灾，又立下军功封为将军，其实就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心爱之人，能有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玩一玩也好，真心相爱也罢，至少他不愿意云儿将就。
巧侍卫恭谨、乖顺，但也有自己的想法，能力和心性可以再历练，毕竟是个可塑之才，假以时日，也不会太差。
但是老皇帝发现，这名小侍卫的某些方面，似乎格外敏感脆弱，碰也碰不得，仿佛一碰就会破碎。
“如果，朕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和云儿的关系，发展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老皇帝握了握巧一的手，接着道：“你勿要做傻事，哪怕做傻事之前，来朕这里一趟，就凭朕送你的短剑，无人会拦你。”
巧一心头一暖，原来此前诸多刁难，不过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爱罢了。
而老皇帝刚刚这番话，是对自己的怜惜与成全。
这完全是超乎巧一意料的，甚至是情理之外的恩赏。
“皇上！卑职何德何能……”
万般情绪堆积在胸口，巧一不禁有些哽咽。
“好了。”老皇帝适时打断，他有些遭不住巧侍卫泪眼汪汪的凝视，“快去偏殿找你主子吧，过了这么久，别让云儿再为你担心。”
老皇帝言罢，便挥手送客。
巧一躬身而退后，却发现主子并不在偏殿，而是一直在正殿门外等候。
“主子！主子怎么站在风口里等。”
巧一脱掉自己的外袍，给公主披上。
“无妨，先回府再说。”
步云见巧一眼眶泛红，但活动自如，想必皇上应是没有对她的小家伙儿动大刑，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
须臾，步云又察觉出不对。
适才在马车上，巧一的腰绳是步云给系上的结，如今腰间的结已不是她给巧一系时的那种。
步云将巧一拉到了一旁的僻静处，低声问，“皇上对你做什么了？”
巧一登时又重新涨红了脸。
说好了他要对主子知无不言、不得有所隐瞒的，巧一只得忍着心中的羞耻道：“皇上本来要让我进宫学习侍君的规矩，我和皇上解释了主子的想法，皇上便改为亲自验了属下的身。”
步云听了这话，五官都拧成一团。
行吧，她这个老爹，整起活来也挺出人意料的。
“委屈你了。”
步云快速在巧一颈间一啄，“等回到府上，本宫好好为你压压惊。”
公主府。
步云跨进大门，却发现有一团黑影缩在门后。
巧一也看见了那人，高声喝道：“出来！是谁在那里！”
黑影缓缓移动，半撑着门钉站了起来，“给韶音公主问安，给抚远将军问安。”
步云定睛一看，这不是墨如么？
“你在这儿搞什么鬼？丁章没带你去他的宅院吗？”步云问道。
墨如一脸的不甘和执拗，“在下是听从公主吩咐，来公主府当、当看门狗的。”
噗~
巧一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被主子瞪了一眼，才立马收敛。
步云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抬腿碰了碰墨如的膝盖，“瞧这一身的土，哪有个谋士的样子。”
墨如低下头，不再作声。
他感觉到公主对他的情绪已经好了起来，应是不再生自己的气了。
“这是在下搜集的那伙人贪墨军饷的证词，请公主过目。”墨如将怀中写满字迹的宣纸双手奉上。
“你倒是聪明。”步云用眼神示意让巧一接过，“知道本宫把你和那伙人关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墨如就要再跪，被巧一牢牢扶住。
这厮也是有趣，到了公主的地盘，就百般示好，在边关的时候，牛气得跟什么似的。巧一心里默默想着。
“你在这里等着本宫，可是不愿意与丁章同住？”
步云上下打量着墨如，开口问道。
墨如点了点头，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很多时候都不用直接点破，对方就能明了自己的意思。
“巧宝儿~”
步云当着墨如的面唤了巧一的爱称。
巧一立马回到主子身边站好，“主子有何吩咐？”
“让墨如在禁卫房住下，你可愿意？”
主子过问自己的意见，无形之中就是再给墨如一个“下马威”。
步云正是要通过此举，让墨如知道，巧一也是府里的半个主子。
巧一笑着搂过公主的胳膊，贴着主子撒娇道：“我听主子的。”
墨如慌忙移开视线。
真是没眼看。
入夜。
巧一已经黏糊在步云身上一晚。
步云只当孩子在宫里受了不轻的惊吓，本来也有意补偿，便由着某人像个挂件儿似的，在自己身上打转儿。
“好了，翠儿已经把热水放好，今晚本宫伺候你沐浴。”步云唇边荡漾着笑意，捏了捏巧一松软的小脸儿。
巧一嘴角的笑容突然收住，主子竟是要这么补偿他？这得多羞人啊！
一想到自己等下要泡在水里，被主子看光光，巧一就莫名羞涩。
这毕竟和受罚的场景不一样，受罚时他没得选，主子就是要羞一羞他。
可沐浴是生活场景，如此“补偿”，到底是主子补偿他，还是他补偿主子嘛！
“属下身子微贱，又忙活了一天，又脏又臭，还是等属下洗干净了，再去伺候主子……”
巧一摇了摇步云的胳膊，满脸讨好的神色。
又脏又臭？
那你还粘了我一晚。
步云心中冷哼一声，半推半就地就将巧一推进了沐浴房。
屋内，水汽氤氲。
巧一被勒令站在浴桶旁边，步云没伺候过人，正一股脑儿地把某人的衣服往下扯。
“主子，我自己来。”
缭绕的水雾成为巧一极佳的“掩体”，巧一迅速去衣，抬腿蹲进了浴桶。
步云转身去拿来崭新的巾帕、丝瓜络和浴刷。
本是些寻常的沐浴之物，巧一看了却莫名发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