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之人,主子心里应该已经有眉目了吧?”
公主府寝殿,巧一正在给步云揉肩。
“何止有眉目了,你看到没,这人怕是还与土日夏有着什么关联。”步云道。
巧一抬手将写着密报的纸丢进一旁的火盆里。
公主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但他还不想亲口说出自己兄弟的名字。
“主子打算如何处置?”巧一语气小心。
“有功,也有过,能如何。”步云玉指轻捻眉心。
她虽然重用此人,但也从未信任此人。
被坑仿佛是迟早的事,没有意外,也没有失望,只是细作一经发现,两边都不会留下此人性命。
可怜一个天资聪颖的翩翩少年。
“明日就要动身去三清山了,道家的经文,你看得如何了?”步云不再去想府内的烦心事,转而问向巧一。
事情多如乱麻,也要慢慢地挑重点的做。
或者慢慢地,磨一磨巧宝儿。
巧一仿佛贪玩的学生被老师逮住,连坐都不敢坐,站在一旁开始翻起经书。
“去床上趴着看吧。”步云温和道。
巧一乖乖照做,内心却有些紧张,这个姿势,怎么感觉有些不安全呢。
步云担心床头昏暗,小家伙儿看书久了累到眼睛,又举了一盏蜡烛过去。
巧一读的正入神,步云走得悄无声息,倒是摇晃的烛影吓了巧一一跳。
抬头便看见那蜡烛烧得正旺,莹亮的蜡油聚成一湾。
巧一下意识伸手去接,“主子当心烫到。”
“无妨。”步云一躲,闪身将蜡烛放到床头的台子上。
动作稍稍大了些,一滴蜡油正好滴到手背。
“主子!”
巧一心疼坏了,丢下书就捧起了公主的手,大口吹气,待蜡油凝固少许后,拿了帕子将公主的手背清理干净。
“不烫的。”步云道。
手背上只有一个浅浅的红印。
步云心里也有些奇怪,竟然只是温热。
兴许是因为自己不喜石蜡的烟气,房中的蜡烛,都用的是蜂蜡。
这种蜡烛熔点就是低,也说不准。
步云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蜡烛,又看了看巧一,脸上渐渐浮起笑容,看来以后,有新的作画工具了。
巧一被主子莫名其妙的笑容整得浑身发毛,却不敢过问,只得继续老老实实看书。
为了更好地说服三皇子,主子命自己学习下道家的典籍,以免到时候闹出笑话,惹得双方不快。
步云心情大好,回到桌旁继续给小家伙儿绣衣服。
小叶子送来的里衣,做工和料子还行,但是款式普通了点,步云之前也和翠儿学了点针线活儿,打算帮小家伙儿改一件更实穿的。
巧一知道主子不常拿起针线和绣剪,微微拦了下,见主子似乎是对这缝补衣物突然起了兴致,便也不再多言,专心看书。
“阴阳宗我,五行符我,四时成我,我命者我。”
巧一读到这一句,竟有些心潮澎湃。
想不到道家的经典,还有这种“天下万物皆为我所用”的霸气。
“我命者我。”
巧一喃喃重复着。
他本是烂命一条,每天机械地训练,机械地完成任务,机械地领赏或受罚。
可是入了公主府后,一切都不太一样了。
好像自己也是人,也可以做人,也可以被爱。
七情六欲,一日三餐。
自己的身心突然都有了依靠,也有了寄托。
为了公主,他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可是人,真的能逆天改命么?
巧一抬头望向公主,柔美的身影被烛光浅浅勾勒,素色的绸缎衬得纤细的手指愈发白皙,如此宁静祥和的夜晚,巧一不禁沉醉其中。
凝神再看时,巧一发现,主子正在灯下入神地缝补着一条——
亵裤?
好像还是男人的款式。
步云似是感觉到了巧一的注视,抬眸朝着床的方向一扫。
巧一立马把头又低了下去,双手捧着书,余光都不敢再往外瞟。
鲁大的庄子里。
连夜审了多人的陆九和陆十,身心俱疲。
只有一人招供,说公主府的人联系他,给了他断肠草的叶片,让他加到包子馅儿里。
但有关公主府此人的一切,那人却是一概不知。
“小人真的能招的都招了,那人说是奉了六公主的命令,小人才去照做的。”伏在地上的小厮不住求饶。
也罢。既然已基本证实是公主府里的人干的,陆九和陆十觉得也没有再留在庄子里的必要,叮嘱鲁大看管好此人,便告辞回府。
回公主府的路上,陆九和陆十两人均是一言不发。
终究还是陆十打破了沉默,“陆九大哥,你是不是,已经猜出是谁了。”
能自由出府,知道鲁大的庄子,了解人证的重要性,能找到断肠草,能以公主的命令来欺瞒他人,能把杀人的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这些个要素迭加起来,都能满足的人,府中怕是只有一人。
“咱们就如实上报,单看主子怎么做决断吧。”陆九叹了口气。
“可是主子已经如此器重于他,他为何还要……”陆十有些费解。
“或许有苦衷吧,或许从一开始,就各有使命,咱们管好自己就得了。”陆九强撑着干笑了几声。
继而又吓唬陆十道:“咱俩目前也只是推断,连确凿的证据都没有,回府里怕是得直接去戒房呢。”
陆十信以为真,“能不能让戒房把板子换成藤条啊?板子伤,不好治。”
陆九看着一脸天真的陆十,忍不住真的笑出了声,“你怕是入府后还没去过戒房吧,除了板子,还有戒鞭,还有马鞭……藤条?那是最温柔的刑具了!”
公主府寝殿。
步云终于完工了,放下针线,尽情伸了个懒腰。
古代的绣娘什么的,真是不好当啊,步云是戴了顶针的,结果除了戴顶针的手指,其他手指几乎都被戳出了血。
“来,这是给你的。”步云将改良后的衣物扔给巧一。
巧一乖巧地接过,眼中先是欣喜,针脚细密,都是主子一针一线辛辛苦苦绣的。
待巧一将衣物拎起,前后翻面看过之后,白津津的小脸儿早已窘成了一颗红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