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你已经告诉我这今字不对,在我眼里、这今字也和陛下写的今字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陆衡之突然沉默了一瞬。
“在我见过的陛下亲笔信里,陛下从未用过行草。”
“倒也不是完全不用。”宥昀走到另一个书架前,不知从哪儿又找出了一卷帛书。
淡粉色的绢帛上织着暗银色云纹,陆衡之展开宥昀新递过来的那卷帛书,一眼就看见了宥昀之前说的那个“今”字。
“果然不一样。”陆衡之小声嘟囔了一句。
“怪不得陛下写给父亲的信用的都是楷书......”盯着皇帝写的行草看了几秒,陆衡之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原来是怕我们看不懂......”
“正解。”宥昀答着,从陆衡之手里接过了那卷真正由皇帝亲笔的帛书。
“陛下很少亲自写信。
我们的左相大人之所以仿着陛下写了一幅行草,多半是看了陛下给我的信,误认为陛下写给武将的信也和文臣一样、用的都是行草。”
说到这里,宥昀微微顿了顿。
“左相应该是想要用陛下亲笔这件事引起你的紧张,加强这卷帛书的感人程度......
他想通过这种方法、让你忽略回京途中的舟车劳顿...和危险。”
“危险”两个字被宥昀咬的很重;陆衡之定定地看着两卷交叠在一起的帛书,没有说话。
书房里的小炭炉用来烧水还行,若是指望用它取暖、却是不成;
虽然紧闭的门窗已然抵挡了屋外的冷风直接灌进来,但是屋内的气温、却仍旧是冷得刺骨。
滚烫的热水抵不过冬的寒,只一会儿功夫,如烈火般灼热的茶杯就变了心。
端起泛冷的苦茶轻轻抿了一口,陆衡之的目光停留在青色帛书的印蜕上,久久不能离开。
“我这帛书上的,是花押吧......”陆衡之看着与浅粉帛书上截然不同、难以辨认的印蜕、有些欲言又止,“...这花押,不会是陛下的吧......”
“是陛下的。”宥昀一边答着,一边将冷掉的水壶重新放到了炭炉上。
“陛下私底下有许多花押印,至于在这卷帛书上留下印蜕的这枚......”宥昀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写的应该是元昭。”
“元昭?”
陆衡之盯着帛书上的印蜕看了半晌,终于在朦胧的字体中,瞧出了一丝“元昭”二字的影子。
“花哨成这样,亏你能看得出来。”
“我看不出来。”宥昀的声音里悄悄地染上了一抹笑意,“之前回京的时候,陛下专门把我拎去认了半天他的画押印。”
陆衡之想象着宥昀被皇帝强迫着、认各种花押印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右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陆衡之用力咳嗽了两声,勉勉强强地将向上扬起的嘴角给压了下去。
“陛下的私印不可能随意交给别人,所以萧相那个糟老头代写的行草,陛下指定是看过了。
默许了萧相模仿自己的笔迹,又没有用玉玺......
陛下的态度这么含糊、这卷帛书上也没有强制要求我回京,可见此事还有转圜huán的余地。”
看着重新发出“咕噜噜”响声的水壶,陆衡之猛然想起有关萧广平的另一件事。
“对了,你之前不是让我派人去打听那些商人的底细?你猜樊清和岳溪白误打误撞发现了什么?”
陆衡之没有卖关子,直接将樊、岳二人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东关最有名的商人秦怀,是隆商行的人。”
关于隆商行背后之人、一向传的邪乎,但是但凡在晧京待过的人都知道,隆商行背后依靠的是萧家。
听得秦怀是隆商会的人,宥昀正在收帛书的手陡然顿了一瞬;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
“秦怀背靠萧家,如此倒是、好办多了。”宥昀勾着嘴角,眼里的情绪十分晦暗不明。
“我拨你一千人,今夜三更,扣了秦怀的货;不论是运往东傀的、还是运往别处的,只要是秦怀的货,一律扣下。
他们若是问你为何无故扣货,不作理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