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熙将奄奄一息的父亲安顿在自己的卧房,才面若寒霜的走去暗室。
结果当他走过通道,打开暗室的门,一缕奇异的幽香掠过鼻间,随后还没反应过来这香气从何而来的白木熙就对上了笑容满面的黎清。
父亲还奄奄一息的躺在卧房中,罪魁祸首却还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一瞬间,白木熙只觉怒不可遏,理智霎时被吞没,随手拿过一旁的长鞭就甩向了黎清!
他没有收敛力道,本意冲着对方胸膛的鞭子也在盛怒的手抖之下偏了角度,却正正抽在黎清脸上。
从眼尾到下巴,一道皮肉外翻的伤口出现在那张完美的面容之上。
但黎清对此却毫无反应,一声不吭,笑容也愈发灿烂,还不自觉笑出了声。
前一秒莫名消失的理智回笼,手里的鞭子登时掉落在地,怒气也随之散了大半,白木熙下意识后退两步,对上黎清染血的笑颜,万分无措。
“……对不起…我、我……”
“哈哈…”听到那三个字,黎清就忍不住笑的更讽刺了,要不是脸上伤口太痛,他甚至想仰天长笑。
白木熙看得出这讽刺的意味,他慌乱别过了头,转身跑离暗室,想去将自己卧房内的玄铁盒取来,给黎清疗伤。
而黎清却没想到,白木熙竟然就这么走了,黎清本来以为他会用白付裕刚刚教给他的、暗室里用来腰斩的机关来报复自己这个害他父亲至此的邪祟,结果一鞭子就足够泄愤了吗?
……不过也没差别,对方早点回去,只会让他的计划更快的进行。
另一边,白木熙回到卧房,打算从床头的暗格中取出玄铁盒,但这个地方正好是白付裕头部所枕的位置,要取玄铁盒,白木熙就要先亲手将白付裕的头托起。
然而,也就是这短暂的一接触,他才发现自己的父亲似乎被施了提取记忆的术法……
但这术法却只被施展了一半,因为白付裕的记忆层有一道封印阻挡住了术法的入侵。
术法此刻还没消散,那封印白木熙自然也认得。
其实,一切都十分明了,那提取记忆的术法做得十分粗糙,绝不可能出自他父亲之手,而那封印就更不用说了,连他都无法保证能做到这种程度,黎清又怎可能布置得这样完美?
只是,黎清为何要提取父亲的记忆?父亲又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这样一道封印?
……难不成,父亲的记忆中真的有不能为人所知的东西吗?
不知为何,面对眼前的情形,白木熙忽然就想起了黎清一次次与自己辩解的话语。
如果黎清在说谎,那他今日为什么不直接把父亲杀掉,而是要费劲的学习术法去提取他的记忆?
如果…如果父亲真的问心无愧,又为何会有这道封印的存在……
白木熙闭了闭眼,曾经被自己拼命压下的念头在此刻不受控的浮现——他终究,还是无法忽视那些自己既想知道又不敢面对的事情。
白木熙呼吸沉重几分,悄声去将朱砂与符纸取来——这封印不好解,但对于白木熙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难事。
如果白付裕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他的乖儿子怀疑,他估计就不会把白木熙培养的如此优秀了。
……不过,也说不准,毕竟白木熙又何尝不是让他享誉盛名的完美作品之一呢?
人人都会记得,是他培养出了白家族史上最年轻有为的家主……
趁着白付裕仍在沉睡,白木熙就动作迅速的抹除了那道封印,并仔细完善了黎清的术法,成功利用符篆纸人提取出了白付裕的部分记忆。
深夜,屋内并未点燃烛火,白木熙凝神望着漂浮在虚空中的诡异纸人,而那承载白付裕记忆的纸人正连通着他的意识……
在昏暗的卧房内,白木熙正在安静的观赏——观赏他崇拜、敬仰、依赖了二十余年的亲生父亲,那癫狂的半生。
……
白木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抱着玄铁盒走出的屋子,他只是以一种无意识的状态,快步冲向暗室。
自那夜过后,便再没人见过那个造反绑了前家主的邪祟,白家的人都说,他应该是被现任家主斩杀,消散于世间了。
或者,也有可能是被永久封印在某处——天生邪祟并不容易被杀死。
只是自那以后,白家家主白木熙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如清风霁月般对待每一个人,除了日常的族内事务完成的很好以外,其余时候更像是一具冰冷的傀儡,任谁都不敢轻易靠近。
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老家主不好了,所以白木熙这段时间才会性情大变……
然而,陷入困惑的众人并不知道,黎清不仅没有死,还被白木熙供了起来,百依百顺的好生照顾着。
至于他们的老家主才是被囚禁起来的那一个,他已经得知自己设下的封印被破,而白木熙也没让他提心吊胆,就直接用符篆编织了一个独属于他的地狱幻境。
其内容也不过是让他落得一个名誉扫地,成为过街老鼠的下场罢了。
但这,无疑就是能让白付裕最为痛苦的画面……
……
那晚,白木熙将黎清从架子上放下来,并将以往严防死守护在自己手中的玄铁盒亲手交给了黎清。
不过黎清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抱着玄铁盒走到了儿时他常待的角落,将自己蜷了起来。
白木熙哑声道歉,可再多言语都是徒劳,这暗室的每一处刑具机关,都曾是黎清亲身熬过无数次的酷刑。
这些,白木熙光是用眼睛看都要强忍着才没有逃离,所以他真的无法想象,这无穷无尽的痛苦黎清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还有那次…被腰斩、被冤枉,黎清看向他眼神分明是信赖吧,可他当时又做了什么?
分明什么都不懂,偏偏还自以为是在坚守正道、匡扶正义,实则就是愚蠢至极、是非不分!
武断的不肯听他解释、轻易否认他的赤诚、毫不犹豫的辜负他们之间的友谊、也辜负了他的信赖……
在往后的十数年间黎清分明多次试图向他诉说过真相,但他却总是选择一次次用言语中伤、残忍的撕开他的伤疤。
陷入疯魔的白付裕因一己恶欲,让黎清自诞生起就沦陷在痛苦之中,这一切都是由白付裕一手促成。
而他就像一头没有自我思想的倔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站在白付裕身旁助纣为虐,硬要在炙烤黎清的火堆上再添一把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