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只是想发火、想用动手来掩饰惊慌失措,那我就只能陪你玩到这儿了。”
猎魔人好像刚才刀刃相向的状况不存在一样,自顾自的将阿隆戴特重新收回腰间刀鞘,对玛利亚沉声说着。
“情绪失控的时候自欺欺人没问题,但是如果一直这么下去,那我觉得你留在这里只会给我碍事,你最好还是回避一下。”
说完,蓝恩重新从实验台上拿起一根黄铜注射器,目不斜视的与持刀僵住的玛利亚擦身而过,朝着钢铁病床上的病人走去。
黄铜的针头插进了病人枯瘦的手臂,接着艰难的将粘稠的灰白色血液抽出来一点。
而在蓝恩的身后,传来‘嘎吱’的声音。
蓝恩清楚,那是皮革手套因为太过用力,而与金属刀柄产生挤压和摩擦的动静。
随后,是武器被收起来的声音。
“我以为我以为这些病人在这里真的会变好。”蓝恩一边艰难的抽着血,一边听着身后的声音。
玛利亚的声音里依旧带着少见的感情波动,但不是刚才的愤怒,而是苦涩。
“我以为这里的病人只要熬过去,多少总是能好过来一些的,至少比在外面眼睁睁等死好。”
蓝恩正握着注射器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动作恢复流畅,将针管从病人胳膊上拔了出来。
他清楚,这座研究大厅内要说真心在乎病人的其实并不多。
而那些病人们,在病床上痛苦到想要伤害自己、想要干脆死去的时候,依旧会蜷缩在床上喊着玛利亚的名字。
能让基本已经生不如死的病人们这么记着、这么念叨.说玛利亚没有倾注真心在病人的身上,蓝恩是没法相信的。
但正因为玛利亚在乎、关心那些病人,她现在闯进以前从没进来过的实验室,看到这个场景后才最难受。
这个实验室里的场景,谁看了之后能说那些神职人员在乎病人的生命?
如果真是‘在研究和探索瘟疫的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生命的损失’也就罢了,就算是玛利亚也能接受这种说法。
她会伤心,但能够理解。
可是现在病人的尸体被随意像是烂枕头一样被堆在地上!没有尊重、没有惋惜。
就只是当做物件一样,赤裸裸的利用!用废了就扔、就换!
她明明只要看一眼!只要在这个只有一门之隔的上锁实验室里看一眼!
玛利亚咬着自己的嘴唇,她戴着皮革手套的手不自觉的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狠狠攥紧了自己的衣服。
“这不是你的错。”
蓝恩拿着针管,稳步走过呆呆站着的玛利亚身边,回到试验台边上。
“你信任教会,你也不懂这些知识,于是你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他们身上.这不是你的错。”
“但是,是我安慰他们,让他们忍耐,给他们希望,希望能在这里把病治好。最后却只能得到这些更痛苦的死亡。”
玛利亚清冷的声音带着点颤抖,她低沉的说着。
短暂的沉默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呼吸像是要把这间实验室里怪异的药味、病人的血腥味全部吸进肺里一样深沉。
呼吸之后,玛利亚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感情淡薄的样子。
“我为我的冲动道歉。”
这么快就重新整理好心情.或者说强行压下心里的痛苦和悲伤,玛利亚的表现让蓝恩略微惊讶的回了回头。
而与那琥珀色的猫眼相对视的,则是一双冰冷的血红色眼睛。
玛利亚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危险。
猎魔人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但是随即,他就叹息着摇了摇头。
亚楠的猎人,哪还能有精神没问题的?或多或少罢了。
“我接受。”
蓝恩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他将刚刚抽到的灰色血液装在了试管中,接着准备往上面滴加自己的炼金试剂。
但是在往试管里滴加试剂之前,他还是扭头问了一句。
“现在外面有多少人看见你回来了?”
“除了楼梯口的苏美鲁后裔,没人看见。”玛利亚摇了摇头,心情依旧低沉。“我是因为.提防你,才悄悄半路转回来看一下。”
“我大概能感觉到你有多强,所以我也知道,惊动别人就相当于惊动你。”
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不好,所以后续疑心越来越重吗?
那倒也正常。
蓝恩在心里想着。
实际上,这也跟时间太紧有关。
如果事情没有这么急,那么以蓝恩的能力,他完全可以让自己的步调缓一缓,让人压根察觉不到他的异常。
更别说是玛利亚了。
猎魔人瞥了一眼血之贵族出身的女猎人。
她看起来冷峻而干练,但是在研究大厅里有段时间之后,却依旧只是对神职人员感到不对劲,没察觉到这个研究大厅设立的本来目的就不对头。
应付玛利亚.蓝恩甚至都觉得不能算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