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闻彬立时抬头看了过来。
罗母在他一只眼睛的注视下,心虚起来。
赵老爷目光在罗母和罗闻彬身上一扫,开口道:“何以至此!这事,是发生的时机不对。若是小女在府里时,你们抬了那丫鬟,或者待明日小女伏刑之后,我们这些娘家人拔腿走了,你们即刻把几个丫鬟送进他的房里,也不会有人置喙半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今日,在柔儿娘亲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日,干出这等昧良心的事!”
话到最后,赵老爷一巴掌拍在自己和罗父之间的茶案上,发出一声巨响。
满室俱静。
雷娇娇看着赵老爷头上被这一巴掌震得上下抖动的那枚辣绿的翡翠帽面,吞了吞口水,缩了缩脖子。小时候大家一起犯错,大表哥总是第一个哭出来的。自己不明白,结果众人皆说,她口中那个宠溺小孩儿的大舅舅是家里的阎罗王。
原来是真的!
罗父听着茶几犹自发出的那阵嗡嗡声,抿了抿嘴,到底是没开口。
过了好半响,罗母才嗫嚅道:“柔儿她还小,儿媳她如今这样……总归,总归是要人来看顾柔儿的!这丫鬟是头里就伺候柔儿长大的,我看她平日里小心细致,所以对她办事格外放心。谁知道,她会怀这等心思!这,这我们也是冤枉!”
“亲家,这事且不论冤不冤枉,说到底是我们理亏。”罗父开口道。
赵老爷“哦”了一声,道:“原来这丫鬟就是平日里照顾柔儿的!”
罗母连连点头:“是她,是她专职照料的!如今出了这等事,我们……”她看一眼罗闻彬,一咬牙,道,“亲家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留着那丫鬟的!”
罗闻彬这次是连头都没有抬了。
“专职照料柔儿的……”赵老爷喃喃道。
过了一瞬,他才叹口气,恍然道:“既是柔儿身边缺不了的,就别换了。省得那小丫头不习惯!”
峰回路转这一句,让罗母一惊之后就是一喜,连忙应下:“哎!”
罗父却打量着赵老爷的神情,没有开口。
人在官场生意场上混过,直觉总是有那么几分可信。此时,罗父心里直打鼓。直觉告诉他,这事,不可能这般轻易地就在赵家人那里揭过去。
果然,只听赵老爷重重咳了一嗓子,毫不迟疑开口道:“只一条,这柔儿要带着那丫鬟随我们回扬州。”
这话一出,不单罗父罗母面色俱变,就连一身死气的罗闻彬都惊得抬起了头来。
只是,他那单一只的眼里有着惊诧,并没有罗父罗母眼中俱现的凝重。
“亲家,此话何意?”罗父再也装不了深沉,连声追问道,“柔儿是我罗家血脉,何故要跟你们去扬州?就算她娘出了事,可到底她爹还在,她亲祖父祖母都在,有什么道理要去扬州?”
赵老爷自然早料到他们会反对,他并不气恼,只平淡开口。
“我们赵家祖训,赵姓男子只得一妻,不得纳妾。你们罗家,怕是没有这等祖训吧?”
罗母看看罗父,又看看薛婆子,没有做声。
罗父年轻时,也是抬了两个通房的。只不过自己在薛妈妈的提点下,都妥善地处置了。后来,罗父就不再在这上头花费心思,一心扑在人脉经营和仕途铺路上。偶尔去去花楼上上画舫,自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她只不知道,赵老爷提这个做什么!
赵老爷冷笑,又道:“富人妻是墙上皮,揭过一张贴一张!既然你们说那丫鬟是伺候柔儿的,我们也就不追究这件事。只是,柔儿放在罗家养,这一年还好,两年也罢!不出三年,定要给她娶个后娘的!我们如何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