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麟书院与枝江城相距五里,两人优哉游哉地走到街上时,日头已近正午。
行至一处街市,却见远方一前一后走来两个人,走在前面那个汉子嘴里塞着一团白布,灰头土脸,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双手正被缚于身后,绳索另一端则是牵在后面那人手里。
再看后面那人,竟是一名青年僧侣。
这僧人年纪在二十七八岁上下,虎体狼腰,斗笠遮头,数珠缠颈,身穿皂布直裰,脚上打着绑腿,面貌无甚出奇,可身上却带了好几样兵刃:右手持一条齐眉棍,左手装了赤铜臂铠;背后是一柄雪花镔铁戒刀和一杆短戟,刀柄和戟杆之间有一条锁链相接;腰间百宝袋鼓鼓囊囊,内中似是收纳了多般暗器;右侧大腿附着一个鲨鱼皮的刀鞘,插着一柄狩猎匕首。
不过这僧人虽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郁的煞气,路边的百姓见了却并不畏惧,毕竟湖北一带武德充沛得很,早对招摇过市的武人见怪不怪了。
那僧人押着汉子来到街边一处房屋,早有两个年轻人迎将出来,对着僧人一拱手,这二人前襟都绣着一只半身隐于云中的麒麟纹饰,正是隐麟书院的标志。
原来这房屋是隐麟书院在城中的据点,有书院弟子轮流驻扎其中,负责接待前来拜访的江湖客,或是探听消息、维护地方治安、与外出归来的弟子交接任务等等。
而那僧人此来,便是属于最后一种情况。
只听驻扎弟子甲对僧人道:“十翼同门,远来辛苦。”
那法号“十翼”的僧人回礼:“阿弥陀佛,一切辛苦皆是修行。”
“这人是……”驻扎弟子乙仔细端详了被十翼绑缚的那人一番,良久方才问道,“恕在下眼拙,不知这回十翼同门捉回来的是何人?悬赏墙上并无此人啊。”
十翼道:“善哉,这位施主名叫蔡翩鸿。”
“蔡翩鸿?!”弟子乙惊道,“可是江湖上人称【玉狡狐】的蔡翩鸿?”
“正是此人。”
“哈哈哈,这玉狡狐在云南连犯数桩大案,来去无影,官府十分头疼。十翼同门竟能抓得此人,实乃大功一件啊!”弟子甲不禁赞道,“正好我二人刚换完班,我们这就将其押回书院,交予院长发落。”
“是啊,十翼同门旅途劳顿,这便在此歇息片刻吧。”弟子乙也殷勤道。
“如此便有劳二位。”十翼双手合十,行个佛礼,便将捆住那蔡翩鸿的绳索交到了弟子甲的手中。
弟子甲乙押着蔡翩鸿往书院方向去了,吴穹和吴惘方才来到十翼身前,抱拳施礼:“十翼兄,别来无恙。”
十翼见了这两人,面露微笑,还礼道:“二位同门,久违了。”
寒暄了两句,吴穹指着那蔡翩鸿道:“那人就是蔡翩鸿?传说他精擅骗术,即便再老练的捕快或赏金猎人也很容易就着了他的道,十翼兄是如何将其抓获的?”
十翼道:“佛祖保佑,机缘巧合。”他这轻描淡写的八个字却不知内中隐藏了多少辛苦甚至凶险。
吴惘道:“师兄,我记得这人还擅长易容之术,据说从没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吴穹微微点头:“的确,若论易容他可以排到当今江湖前十,这也是他的骗局能屡屡得手的原因之一。”
吴惘又道:“那他现在这副样子……是他的本来面目吗?”
十翼摇头:“自然不是……”
他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马嘶,随即是碰撞翻倒之声,人群混乱嘈杂之声。十翼面色一变,大步朝声源处赶去,另外两人也随后跟上,却见前方街边,满地散乱的布匹显示此处原是一个布摊,十余个男女在地上倒作一团,另有一匹棕马正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
三人赶到摊位近前,却见那两个驻扎弟子也倒在地上,而蔡翩鸿早已踪影不见!
十翼连忙搀起弟子甲乙,问道:“方才发生何事?”
还不等他俩答话,一个妇人扯起身边一人的衣袖,喝道:“你这马怎么骑的?赶着去阎王殿点卯啊?马鞍子上放条狗都比你会骑。”
那骑马的年轻人也颇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本来骑得好好的,谁知我这马突然间好像受了惊似的,突然就失控往你这冲过来了。”
“他说得没错,小老儿全都看见了。”街对面卖果子的摊主老大爷凑了过来,“那马确是突然受惊,才冲撞上去的。”
“那您看见我们之前押送的那个人哪儿去了吗?”弟子甲知他目睹了全程,忙举起手中已被割断的绳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