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野顺手把信封抛了过去,就大喇喇地倚进了花梨木躺椅中。
穆家向来不喜欢参与江湖事端,这些年全靠着南下经商和镖局的收益,才位居武林四方家族之列。
穆天野从小就听着父亲讲他年轻时候的往事,听得耳朵都起茧,可来来去去也不过那堆陈芝麻烂谷子,早就随着北原的朔风吹散了。
如今这封指名道姓要给他爹的信,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顶多就是逢年过节了问候两句。
只是信封上的那个印章实在奇特,像一轮弯月被簇拥在藤蔓中,穆天野因此才多看了几眼。
穆辉接下信封,在看清上面印章的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残月印?这是出什么事了?”
他快速拆起了信封。
穆天野听到声音,直起了身体:
“什么残月印?等下,月?南城月家的信?”
想到月家,穆天野眉头微皱,嘀咕了一句:
“月家不是说永世不和穆家来往了吗?现在来信干什么……”
一想到自已不明不白的娃娃亲,又想到八年前那封来自月家的退婚书,穆天野心中就窝火。
穆家虽说没什么绝世高手,好歹也算是四方家族之一,就算比不上南城月家底蕴深厚,也不至于落得被人轻易羞辱的境地。
八年前,穆家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一封带着满月印的信,打开一看,居然是月家的退婚书。
穆天野在那时候才知道,穆辉居然曾经给他订过一桩与月家小姐的婚事。
甚至那婚事定下的时候,穆天野都还没出生。
这都是什么离谱的事情。
那份信言辞尖锐,说穆家偏安一隅、没有担当,说穆天野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纨绔,不足以与月家女儿相配。因此,月家以此信退婚,并从此与穆家断绝往来。
这件事当年引起轩然大波,穆天野差点气得直接策马南下,去找月家讨说法。
可当年看到那封信后,穆辉沉默了很久,最后对穆天野说:
“你永远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相信月家。”
这又是什么鬼道理。
十八岁的穆天野一气之下砍倒了穆辉精心培养的一大片山荆子花。
想到往事,穆天野冷哼了一声:
“信上说什么?月家后悔了,现在又想重归于好?嘁,简直……老头儿?你怎么了?!”
穆天野瞪大了眼睛,一个箭步奔到了穆辉面前。
穆辉双手痉挛地死死捏着信纸,一口鲜血喷出,洇湿了纸上墨痕。
“老头儿!爹!怎么回事……穆晓!赶紧去喊郎中!”
穆天野伸手去探穆辉的手腕,才惊骇地意识到父亲居然是急火攻心,经脉逆行。
脉象太乱,穆天野不敢轻易为父亲运功化解。他只能徒劳地握住父亲的手,声线颤抖:
“爹,郎中马上来,大过节的你可别吓唬我!”
慌乱中的一个瞬间,穆天野似乎在父亲的身边看到了一丝纯白的流光。
定睛看去,流光只是幻觉,穆辉的状态却逐渐稳定了下来,涨得红紫的脸色也逐渐变回正常。
穆辉猛烈地咳嗽着,又吐了一口血,才颓然地倒坐了回去。
郎中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穆天野退后一步,拿去了穆辉手上皱成了一团的信纸。
月家到底又写了什么腌臜东西,把他爹气成了这样!
穆天野怒气冲冲地展开信纸。当看清纸上字迹的时候,他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这是……看到了什么?
纸上寥寥数言:
“南城月家勾结魔教、欲作恶武林,群英盟主恭行天罚,为江湖求公道,今已告捷,月家满门无一生还。”
还有一行字被血洇红成一团,穆天野努力辨认,才看清那行字:
“而今江湖,当是何人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