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阅期间,唐汇东带着西坪乡一众领导姗姗来迟,进入会议室给杨广生汇报一遍,随后便加入朱安国,帮着回答领导们的各种问题。
杨广生稍稍巡视了一下各个查阅小组,随后将肖正平给拉出来,“你们这儿还有别的空闲办公室没?带我过去,咱俩说说话。”
肖正平想了想,就带着杨广生朝自己办公室走去,出门的时候,杨广生冲副县长招了招手,于是副县长也跟了出来。
唐汇东没能看到肖正平跟杨广生刚见面的一幕,但是这期间两人对话的场景他是亲眼所见,待杨广生和肖正平离开后,他便借口给领导们倒水,把朱安国拉了出来。
“啥情况啊?”站在会议室门口,唐汇东冲肖正平办公室方向努了努嘴,轻声问道。
朱安国苦笑一声,答道:“鬼知道!不过看那样子,肖正平跟杨书记早就认识,关系还匪浅。”
唐汇东若有所思,“不是,这肖正平到底什么来路啊,又认识省里的领导,连杨广生也认识?”
“哎,唐书记,这杨广生不是降去地区干调研员了吗?咋一眨眼就当上咱们县书记啦?”
“我也是才知道,估计是傍上省里哪位领导了,听说是省组织部直接点的将。哎呀,老早以前杨广生就看咱们鹿场不顺眼,我看这回你们是悬了。”
“不会吧,我看他跟肖正平关系挺好的,听说还私底下写信呢!”
唐汇东闻言一愣,跟着又释然地笑出来:“是吗?!不过也没啥用!我跟你说啊,看事情要看全局,以前周书记就跟杨广生合不来,老压着他一头,现在周书记调去地区政协,就是明升暗降,而周书记刚走,杨广生就调过来填他的位置,这说明什么?”
官场的事儿朱安国只是一知半解,哪里会懂这些内八窍,他也只能摇摇头以示回应。
唐汇东眼神迷离起来,撇嘴一笑,“说明上级对石德县不满意了,这是让杨广生过来给咱们改革呢!你看着吧,不光是鹿场,很多以前跟着周书记吃香喝辣的人这回都得吃瓜落!”
“那~~那鹿场是肯定要破产啦?”朱安国的语气明显低沉下来。
唐汇东看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说完,唐汇东便拎着开水壶朝食堂走去,也不管一直愣在原地的朱安国。
......
一进办公室,肖正平就给两位领导倒了杯茶。
“杨书记、龚县长,天冷,你们暖暖手。”
杨广生和龚云林双双坐下,杨广生又朝肖正平压了压手,“来,肖正平,你也坐下,咱们仨好好说会儿话。”
于是肖正平拉来一把椅子,在两位领导面前坐下。
“肖正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这趟是干嘛来的吧?”杨广生问道。
听闻此言,肖正平笑着的脸马上阴沉下去,“我知道,是为鹿场破产的事儿。”
杨广生和龚云林相视一笑,随后杨广生又说道:“其实我跟老龚之间一直有联系,你的事儿老龚都有告诉我。我们一致认为鹿场必须破产,而且现在破产正合适。”
肖正平想解释,这时龚云林喝了一口茶,冲他笑道:“你先别急,听我说。杨书记说得没错,鹿场破产是必然,但这对你并不见得就是坏事。其实啊,就算唐汇东不提,我们也打算走这一步棋。肖正平啊,桐山鹿场可以说是这个年代集体企业的代表——职工思想固化、设施设备落后、管理政策缺失等等,正是一系列的问题才导致1217中毒事件的发生。”
对于这个结论,肖正平是赞成的,当初他就亲口说过,1217中毒事件是必然,只是时间早晚。
于是他连连点头,龚云林也接着说:“之所以说现在破产正合适,是因为有两个先决条件,第一,我国正在建立企业破产法规法制,我们赶在立法之前完成鹿场的破产,一来可以不用束手束脚、二来也可以为以后石德县的类似案例摸索路子;第二,杨书记现在上任,我们可以给鹿场允许范围内最大的政策支持,你们可以省掉很多顾虑。”
终于轮到肖正平说话了,一得到空子,肖正平就迫不及待问道:“可是领导,就没有别的法子吗?比如说股份制改革,我记得您可是支持鹿场改革的呀!”
杨广生皱了皱眉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略带不悦道:“肖正平,动动脑子!鹿场破产跟股份制改革并不冲突,甚至破产就是改革中的一环,只有涅槃才有重生,也只有破产才有重组嘛!”
肖正平听完细细一想,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一直以来,他始终把自己当成鹿场的一员来考虑破产的问题,始终将鹿场的存活作为改制的前提。
而杨广生这句话则将他置身事外,把他重新拉回到旁观者的位置,这样一来,事情就清楚了许多——他不再需要考虑职工们的去留以及生产、销售这些细节上的问题,而是以独立于鹿场之外的身份来参与鹿场破产后的重组。
只不过这样一来肖正平又面临一个问题——鹿场破产后他的资产也会被一起清算,用来偿还债务,而参与重组还需要一大笔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