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伏于地的身形一怔,不曾起身,但伏首的万钧眼神中满是闪烁不定,片刻后,开口道:“图已毁,信已销。”
“啪—”万钧话音刚落,只听桌上重重一拍,随后便是雷霆之怒。
“事到如今,你还敢欺瞒于朕。”天子一怒,堪比雷霆,即便这牢室之中,没有旁人,天子之威也将这满室灯火震得摇曳不已。
“万钧不敢。”随着雷霆顿出,天子身旁万钧伏之更深。
一怒之后,天子很快冷静下来,盯着微微洒出酒盏之忘忧,再度开口,语气已经恢复平静:“朕赐了你北境统将一职,又给了你这么些年,看来你还是没想通...朕想你活着,但,杨虎臣的命,朕却不想保。”
此言一出,万钧伏地之首微抬,不等开口,却听座上九五继续开口:“若是朕连你这点把戏都识不穿,又怎能坐得住这万里江山。”
圣上言毕,似是自嘲,又似不忿:“自朕登基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歇息,只为父兄托付给朕这江山,只盼有朝一日能一统天下,再现赢之盛世...”
话音未落,却听身侧跪伏万钧轻声开口:“始帝、麟帝之愿,非是妄动兵戈,只想...万世升平,百姓安居...兵戈一起,必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此言一出,牢室顿静,闭目立在牢室一角,已似昏昏睡去的佝偻老狗,也微睁双眸,带着别样眼神,瞥向伏地不起的汉子。
怒?恨?悔?不知是何种情绪,顿满天子双眸,片刻后,不怒反笑,语气却高亢冷冽了几分,再无先前成竹在胸,喜怒不显之姿。
“哼...好一个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呐,赵帝昏聩,国势已尽,是我齐云,筚路蓝缕,是我齐云,刀山火海,将士用命,方有今日三国鼎立之势,大争之世,虽暂无兵戈,但北晋南唐对我齐土,虎视眈眈...强则强,弱则亡,先灭强晋,再伐弱唐...”
天子眸中星芒再无遮挡,锋芒毕露,望着跪于身前万钧,一字一句。
“朕...要这天下,尽归齐云,方才能有你口中的万世升平,百姓安居。”
许是同多年挚友相谈一般,尽吐心事后,稍显平静,盯着地面尚未开口之人继续说来:“所以,交出那张布防图,交出那封密信,做回你的北境统将,帮朕开创万世基业,如何?”
万钧闻言,已不再俯首,缓缓抬眸,迎上天子目光,片刻后,似是下定了决心,问出困扰自己多年的心中疑惑:“赵帝...为何性情大变,始帝、麟帝到底是...”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万钧之言尚未说完,已被天子狂笑声打断。
“忠齐。”
笑声毕,圣上眼眸,锋芒已消,重归不显喜怒之眸,轻声开口,唤雅室一角眼神闪动的佝偻老狗。
“奴才在。”忠齐一抖拂尘,快步上前。
“是朕一厢情愿...乏了,回吧。”圣上转身,眼眸依旧停在身后跪地之人面上。
“遵旨。”
眼见天子欲行,既是决意开口,却未得答案的万钧跪行几步,开口直言:“陛下...麟帝之图,乃是为晋侵齐所布,而非是为难陛下,可若擅动雁北士卒,恐陷...”
言出之时,圣上已携老狗踱步而出,空留一言,飘荡雅室之中。
“朕这一生,皆在对弈,与天对弈、与人对弈,如今已是胜天半子。朕不信,没你手中那张图,便无法兵出雁北,便是用命趟,也要趟出一条路来,为此路,莫说是你,便是朕的至亲之人,皆可成为垫脚之物...”
——
顾萧仰首,一戟已是贴面而过,身形连闪,已跃开数丈有余,还未来得及庆幸,只见那“一人一骑”已是拔马回身,纵马扬蹄...
再回一盏茶前,少年斩下那怪物之首,听得身后传来异响,回首便望见这诡异之“人”。
自己适才在这凹谷之地一番查探,不见活物,这短短盏茶功夫,不仅出现了怪物,还有这诡异之人。
不过顾萧也在其身后那岩壁门中,看到了逃出凹谷只之希望,不知此“人”是敌是友,少年暗定心思,先行观望一番,再做打算。
不过,被自己斩首之怪物,既是从那岩壁而出,就是不知是否此人豢养...思忖一番,少年决意还是先以礼相待。
“在下为躲避毒瘴,误入此地,还望前辈见谅...”
开口一言,却见对方依旧拨马慢行,少年只得再次开口:“如若前辈能指一条出路,晚辈感激不尽...”
少年之声在凹谷回荡,渐渐消弭。
见对方依旧不曾应答,少年只得作罢,再过一刻,随着那骑马之人身影已渐近,终于看清了来人模样,不由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