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道友,昨日我有件事没和你说清楚,这也是你搞不清问题的缘由。”老道突然主动说道:“在上次我助吴越钱镠的时候,那武叔为,也就是周家叔祖周星兴,曾提议用人祭的方法补足缺少的气运,被我否了,这次看来他想故技重施。”
“前辈的意思是!”顾客惊道:“难道这些南唐臣子是祭品?”
这推论太匪夷所思,顾磊这话一出口,其余人听了都是心惊肉跳。
“那倒不会是全部,但其中一部分应该可能,比如那位皇太弟殿下。”老道一边回忆一边推算,片刻后接着道:“武老鬼曾提到一个养运转运的法子,就是先养足一个人的气运,再将其转到另一个人身上,到时候两人气运叠加,足以保国运长久。”
“那前面那个被养的会怎么样?”赵匡胤问道。
老道没有回答,但答案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
“当年其实我也想用这个法子。”老道看不到几人的表情,但知道他们一定很震惊,可他丝毫没犹豫的说了出来。
“相比于用大量的黎民百姓,或者足矣导致朝廷运转失灵的臣子,这个方法损失最小,而且不伤天和!毁一人能安定天下,这其中道理没人会犹豫。”
“可惜我当年没有时间去培养这么一个,有不忍心采用那些有伤天和的手段,只能以自身做饵料喂天道,只是没想到…”
一人与天下众生殊轻殐重,没人会不清楚,但应该没人会愿意为人做嫁衣,用自己去成全别人,尤其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顾磊倒是挺佩服老道的,能忍住诱惑以身殉道。
礼乐响起,皇太弟李景遂着绛纱单衣,白裙襦,革带,金钩暐,白袜,乌皮履,一步一顿缓缓等上法坛,祭拜天地,祈求上苍降下福祉,保佑南唐百姓。
法坛上曾经的武叔为,现在的周星兴思绪纷来,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上次自己隐在幕后,现在却是身在局中,家族命运也压上了,不知道值与不值。
李景遂神情肃穆,举手投足庄严稳重,一举一动间仿佛有神明昭示。
前日还在猜疑皇兄是想扶李弘冀上位,昨日突然接到让自己代为祭天,李景遂猜不透皇兄心里做何打算,但丝毫不敢怠慢,台下众臣看着,自己若有差池,更会留下口实。
突然隐约间礼乐声中掺有杂音,一阵叮叮咚咚的琵琶声响起,这声音细不可闻,若非李景遂靠的太近,根本注意不到是从武叔为身后发出的。
是她!周宗的嫡长女,刚才上来时没注意武叔为身后的童男童女,这时才看清楚。她是武叔为的侄孙女,在这没问题,但那个童男好像很眼熟,是谁啊?
李景遂视线有些模糊,那童男好像对他施了一礼,道:“皇叔,该上朝了。”
叫我皇叔,这是…对了,这是从嘉啊,皇兄的第六子,他怎么也在这,还做了个小童子呢?
上朝!上什么朝?我正在祭拜天地,真是胡闹!
李景遂思绪混乱了,忽然觉得自己变高变大了,比法坛还要高,俯视中那武叔为手握两件耳饰,正在神游,旁边跪坐一对童子,右边的童女怀抱一琵琶,左边童子是他侄儿李从嘉,手捧笔墨纸砚,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样子,视线越变越高,渐渐的他可以俯瞰大地,俯瞰着南唐的万里江山,和这土地上的黎民百姓。
这天地好宽好大!感慨间李景遂只觉天地与自己一体,天地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天地。
顾磊在肩膀上轻轻一拍,琵琶声戛然而止,周宪回头看到是他,俏脸上惊起一片腮红,张口欲叫,却见顾磊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会意默默站起,扯着他就要让他先离开,仪式还没结束,这会私奔不是找死么。
这才看见顾磊背着个小老头,年纪很大估摸和叔祖有的一拼,蜷缩在顾磊背上,扭着脑袋侧耳倾听着什么。
顾磊给了她一个笑容,让她稍安勿躁。
老道拍拍顾磊肩膀,让他放下自己,从背后上法坛他办不到,现在上来了就不需要别人一直照顾了。
只见老道脚踏方步,鬼魅般绕着平台走了一圈,突然在一个地方站定,静静等待时机。
郭荣三人已经被他分成三个方位派了出去,估算应该差不多了,另外两个他不担心,就怕自己那个傻孙子完不成交待的任务,要不是黄睛儿没办法从法坛背面偷摸上来,本来是顾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