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冷冷清清,旁边挨着的就是书塾。
她转过几个弯,刚要向前院戏台行去,忽然想起雀大仙曾经向她问过此方地界舆图之时,紧接着她又回想起,雀娘庙新神像立起之时,她与雀大仙的那番对话。
他若真走了,会去向何处呢?
“嗵!咻……砰!”
钱府内又一轮爆竹声响起,将沉思中的猫妖惊醒,先给他取来舆图再说吧。
于是乎她折回身,径自向一厢房而去。
而此时程羽早已飞进院内,落在戏台顶上。
脚下是钱大员外和知县县尊,以及钱府中几个族老族亲坐在首排,后面是钱如玉等钱府小辈与县尉、县丞等头脸人物,再后才是其他士绅。
程羽进庙时,县尊刚点了一出戏,戏名叫做虎母洗冤传。
“林泓公,这可是京城传来的一出新戏,我之前也只在府尊大人堂会上看过一次,十分出彩。”
县尊拿着戏本对钱大员外笑道。
大员外自是客套一番,也乐得看一新鲜,便叫过一盏茶自呷起来。
“咚!呛次呛次呛次咚……呛!”
锣鼓点响起,程羽离得近听得清,这梨园班子的行头、妆容、乃至唱腔,都介乎于前世昆曲和京剧之间。
就连伴奏的乐器都兼具二者特色,既有琴胡,也有笛子。
开戏之时,程羽终于看到猫妖来至前院,似乎还向胸前锦囊内放进一物。
他当即飞至猫妖处,却听到她轻噫了一声。
“怎地今年的梨园班子,这行头和做派,都与往年不同了?”
此时旁边一老者扭头看了眼嘉菲,呵呵一笑道:
“你还不知哩,这可是京城请来的班子,目下最时兴的行头与唱法,且瞧稀罕吧。”
猫妖闻之轻轻点头。
京城的班子……
忽然她莫名想起那只白色的小刺猬妖魂,临去之时的嘱咐:自己与旁边这位雀大仙切不可同时踏入京城周边十里范围之内。
她扭头看眼麻雀,他是要去京城吗?
“哐!”
正在她出神之时,一声锣响,开戏了。
原来这出戏主要讲得是前朝一家富户,老爷养有一妻一妾,妾室与外人私通,反诬告正妻与老爷一好友有奸情,老爷赶走好友,宠妾灭妻。
正妻无奈,身怀六甲逃进深山,在山中产下一子却无有母乳,此时来一神虎,以虎乳哺育幼子,取名虎儿。
后虎儿成人,无意间救得老爷性命,父子相认,不料私通之妾室害怕奸情败露,设计将老爷害死,又反诬陷是虎儿所为,将其告上公堂。
老爷那位好友当年被诬陷后,隐姓埋名考取功名做了知县,开堂审理这桩奇案,日断阳,夜断阴,终使老爷起死回生,案情大白于天下,奸夫淫妇当堂问斩,皆大欢喜。
而这出戏刚开场,演得就是那妾室与人私通这一折。
其中戏词之风骚,台风之露骨,直惹得台下一些个纨绔后生们交头接耳,怪笑连连。
看得嘉菲也是面红耳赤。
更惹得钱大员外双手直抖,那盏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好容易捱到最后,戏中知县不记前仇、刚正不阿,更是令大员外觉得,县尊点这出新戏,分明是在给他上眼药。
待戏演完,县尊首先大喊一声好,引得台下士绅们都跟着起哄,纷纷夸赞这京城的班子就是不同凡响,唱念做打,情节跌宕,有荤有素,最后更是欢喜结局。
于是乎台上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小钱、碎银落地声。
钱大员外暗中长出一口气,便以困乏为由向县尊告辞。
县尊也不强留,见大员外离去,扭头低声对自己贴身小厮吩咐道:
“明日晚间,别院内备一席酒,老爷我也效仿下这戏中先贤,好好审一审那私通的妾室,令其就着开场那套行头。”
钱大员外领着贴身小厮和管事离席回府,无意间扭头,正看到钱如玉兀自在第二排乐呵呵地等着看下一出。
大员外鼻孔暗哼一声。
哼!
蠢材!
又看一眼高处戏台。
淫词滥调,有辱斯文!
破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