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与此同时,她亦惊异,自己以楚樱之仇代己之仇的事殷菱竟然知晓!徐程当真与她说了什么?!毕竟自己只告诉过他.....或许他早已料到了自己要干什么!也料到了自己救殷菱是为什么!….....难怪他没问就答应了….....…可他为什么会猜到?!他为什么不质问?!他是徐振的亲生儿子,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帮自己?!
“离徐程远点。他只嘴上说说罢了。你的仇,我能替你报,只是时间问题。”“我保证!”殷菱的眼底沉淀着万分坚定,那决绝的眼神却不像在说谎。见若离仍疑惑,她又补一言“他……毕竟流的是徐振的血。”
“要不然…算了吧…..….太累了……”默默垂下眼帘,她不知自己怎么了,仿佛再也无了当初那般“无怨无悔”的动力了。但仿佛没了楚樱,自己对令瑶儿...…却是连恨都恨不起来了。
未想殷菱却不以为然:“令瑶儿必须除!”
“一一一者为你!你彼时为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让她吃了多少亏?让她女儿受了多少惊吓?她如今不明不白遭了徐振质疑甚至猜忌怎会轻易就原谅你?”
“一一自然,这二者,为我!令瑶儿在,对于当年放火烧芪娴的罪,徐振就必然要在我们两个之间做选择。由于我的常年隐疾,我们关系本来就淡,又被囚禁多时,我自认争不过令瑶儿。而此番她落了难我却如了愿,她不免记恨于我。此后她若有意借此事将我打回地牢,徐振为掩人耳目必会选择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甚至顺水推舟.你须知晓,徐振做事有考量自然也易猜锝。但令瑶儿.......她就是个疯子!”
“一-我想,这第三者……为我们!你若想报复徐振,最大的捷径就是除掉令瑶儿。他今日能把杀害芪娴的罪名抛给她,他日就能把别的罪名一并抛给她。而令瑶儿与你我不同,无论是情深意重还是畏惧屈从,她若心甘情愿承担一切他就始终能撇得一干二净。拿不到十足的证据就连陛下都没法拿他怎么办!….......他当初,娶那个脑子直还分外听话甚至情愿牺牲的城楼戏子,其实只是为搏一张保命王牌!”
见小丫头听得云里雾里,却仍不乏兴趣,殷菱续言:
“一一当年芪氏被烧,各种传言叠起,险些传入宫中。而令瑶儿作为青楼戏子越过堂堂齐王府邸放火来烧长王妃、这话外人听闻又能有几分可信?他深知任他解释再多与令瑶儿如何亲密、令瑶儿如何知晓并了解府邸都不如直接娶她入府来的踏实...…他承诺将她的罪名一并洗除干净她方答应,但他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将罪名转嫁于我!一一所以此番外人闲语只会在我与令瑶儿身上掂来掂去,却和他再也染不上半点关系……”
“毕竟……当年为太子改战报的事,他还记恨我。这便是我落给他的把柄。屈从于他接了罪责他囚禁我,而捅到陛........当初,我选择了前者,但现在,我觉得我不必选了!”殷菱嘴角倏然现出一帘邪魅的诡笑,
“而他虽然抓着我的把柄,我却也知道他怕此事牵扯太子牵扯宫廷、宣扬出去弄不好将他自己拖下水,所以烧死芪娴的罪魁祸首--我便成了不二人选!…..…囚禁了,隔绝了..........便再不会有人知晓当年的事!…...甚至一日日,我便随那当年的事一并消失了……我似乎还得感谢他替我隐瞒罪责?!”
“一-其实这就是我当年大闹一场反对令瑶儿入府的原因。”
殷菱垂眸许久不发一言,若离隐隐看到有晶莹的东西在那晕黛下的眼角中打转。
许久,她忽而仰望苍天,她不愿让她看到自己脆弱不堪:“我们若想复仇,第一步便是除了他的挡箭牌,然后将他的罪状呈到陛们足可不必硬碰硬,从旁推波助澜,让徐振自己杀了他的挡箭牌!”她眼中闪过一瞬狠戾,立时与那及欲夺眶而出的莹莹液体混为一体。
可这话却不觉引了她内心深处惶惶一阵心惊,又一瞬无可名状的恐惧。她渐渐感知到自己或许错了!自己意在放出的是猎犬,而事实证明她是猛虎--放归山林,她便再不受人约束。
“枫若离,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现在就看你,敢不敢跟我赌这一局!”她的眼神如此坚定,坚定到一瞬间竟误以为她万分真诚!
然而,她无答案。
一一她隐隐感知到,就像当时自己利用楚樱一样,她在利用自己!更可惧的是,自己是无意识的,而她或是有意识的!….....毕竟她是如此透彻!就如徐程一样,她能看懂自己!…....可自己却不甚懂…......而她也足足看的明白,如今的形式利于她却不利于自己。换句话说,她若面上逢迎背地里暗中报仇,一旦让徐振与令瑶儿察觉、他们定会反射性将这些一并算到自己头上!楚樱的事刚过,自己丝毫没有缓和的余地!
自己在明她在暗...她终究还是想趁机利用自己!
“也罢……再多想想吧……不着急。”见若离犹豫,她终而妥协了,“对了,帮人帮到底,我帮你除莲妃给离显皇后一个交代,你帮我将改军报的事嫁祸到令瑶儿身上……如何?这不难为你吧?”这殷菱倒是分外精明,面对自己这个“恩人”倒是一点亏都不愿吃。
“下不为例。”犹豫许久,方轻吐而出,她却不知是对是错。不过比起她那些“长远目的”,帮这个忙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也乏了……王爷还约了我前去书房抄誊文卷呢!~那我们…....便一言为定了?”“枫若离~我信你!”一帘笑意挂上绛红色的朱唇,在午时格外耀目的阳光下显得艳丽逼人。言毕一句信,她垂目屈膝行礼,自始至终落落大方,毫无含糊之意。
从这礼,她莫名感知,她对自己,似乎有些许“敬意”?........说不清是什么,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无关于年龄,无关于经历,无关于任何……只是一种敬意.........
有一刻,有无数时刻,莫名的,她想要尽信于她,有一个聪明又肯帮自己出谋划策的人作依靠莫名让自己很安心……但又莫名的,这些身边的人,各个面善如神明,嘴上屡屡言着“信任”,却冥冥中不值得半分信。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当初与楚樱的纠缠…她不想在生命中再来一遍…真的不想了!.…......厌了,累了,怕了………只想歇一歇了。
她终不明白,自己救了她,自己手握她的全数把柄,足可以一句话将她打回阴曹地府,可她为何偏偏将这些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她如楚樱、如芪娴一般地无理由信着自己!她为何如此信誓旦旦地邀请自己和她赌一场局?!她为何笃信自己会应战?!又为何知道自己不会中途背叛?!
而自己会吗?
或许从前会。只如今,却已看不清晰........
可为何偏偏,却又冥冥不想去.......
一一她是鸿鹄而非雀鸟,她去做她想做的,追她想追的,只求一句“心安”….…这样多好?
蓦然间,
她料想.......
自己与楚樱的纠缠一-
仿佛.......
将继续上演!
“殷菱!”
遐思许久,回过神时却见她已不知何时行去很远。
闻声停步,却未回言。
望着那方背影许久,她垂眸,一言轻语挂在唇边犹豫半晌,却还是溜出了口:
“令瑶儿…有个私生子。”
“叫子睿。”
“寄养在荨烟膝下。”
那金色日光下的背影沉默良久,静静望着伫立在婆娑光斑下的窈窕倾长影,不知她在静静思考着什么。
一时过后,那静默伫立在碧海丛间的背影忽而传来朦朦胧胧一语轻言:“我知道。”
一抹笑意悄然染上云鬓朱唇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