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火折子的火光,若离看清了,竟是莹儿!
待她情绪稍稍稳定,若离忙扶她到榻边坐下,她也不推辞。
若离遂将灯烛点上,拿了药来细看她的脸,那细腻白皙的鹅蛋脸上竟已被烧出了一指长的印记,表皮已裂开不少,沁出依稀血色。
若离心生一丝愧疚,但想到这莹儿日前对江允的卑劣手段,那愧疚却不由得减了几分。
若离精心为她处理着伤口,心想这姑娘倒是胆大,不行礼不规矩敢冒犯,如若换了采菊绝不会….…….
不知为何不自觉又想到采菊......
这莹儿的确很好,哪里都好,待主子忠诚又有经验,遇事识大体顾大局,不造次不闯祸……
可在自己心中却偏偏不如采菊......
她不愿再想,努力转换着思维,“你怎么来了?”她轻声问。
“昨晚殿下来时命奴婢留下服侍公主的,将军也默许了,令奴婢跟肖淇姑娘去帐中换了军服才过来,可来了却不见公主……”若离本看出她因烧伤了脸一时不自在,倒宁愿她一顿胡闹把火一并发泄出来才好。但如今她却为顾全大局仍刻意笑意逢迎。若离只得笑笑,毕竟有些人在这环境呆久了,便要摆出一副“一切正常”和“一切安好”的态势才算安心,既然如此便随它去吧……
“我……”若离思考了下,“一时难眠,出去走走。”她解释着。
“军营中草莽匹夫甚多,况天也黑,公主日后还是谨慎些为好。”丰富的阅历和敏锐的感知让她立即看出若离的搪塞,因此不再追问。
话语间虽处处关怀,思虑纯熟周全,如此脱口却偏偏似是义务,似是职责,而非关心。
若离帮她处理好伤口,将药箱放进柜橱。忽想到莹儿当时扬言要除江允以绝后患,有些担心。
“对了,那江允怎样了?”
那莹儿却以为若离害怕留了活口事情败露,遂从实招了:“公主别担心了。”她正欲继续,忽停下望望四下确认无人,便凑过来小声继续道:“奴婢已将他除干净了!”
若离一时怔住,似是被惊雷击中,脑中一片混乱,确是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那诺言虽不是自己说的,但起码自己知晓并应允的………如今人家帮了自己,自己却背信弃义害人性命.......
这莹儿着实大胆!先是大胆地打着自己的旗号许了诺,现又是借着自己的名号杀了人!
想到这里,若离便更是气,“你走吧。”背对着她只冷冷说了一句。
莹儿听出了话中的意思,先是一愣,瞬间便笑了,她努力的圆着场,若无其事地起身给若离倒茶,仿佛完全忘了伤痛似的。“公主如今也会拿奴婢打趣了!奴婢能
去………”,“哪儿”字还未出口,便被若离淡淡一句冷声打断:“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见若离仍坚持,是不打算给自己台阶下了,莹儿便收起了笑意,也沉默了。她默默把倒好的茶放到案几上,低下头沉稳地低声言语:“公主殿下,奴婢现在不能回
去。”她抿了抿唇,似无奈感叹身世悲凉,“太子当初遣奴婢来时时时叮嘱保护好公主,奴婢未做好便不能回去。否则即使去了,殿下也断不会许的。”
“你听他的。。。。却不听我的。。。。”若离小声嘟囔着,忽想到什么,顿时红了眼眶,“你们都是这样。。。。。”说着便默默朝帐子门口走去。
莹儿虽不甚知晓,但听闻先前采菊是秦陌寒派去的,便大概猜到若离所指何人了,暗自默默低下头不再相扰。
她从不想争什么,因为她自知,任凭自己再怎么努力,在公主心中自己永远及不上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自己经历得太多,心也污了许多。况且自己与公主的情谊也便止于此尔尔,再多的则无了。公主不愿进一步,自己亦不愿进一步,只因自己内心深处认定……那长久的归宿……并不应是这里……而仍是正应了她说的“从哪儿来归哪儿去”--太子府。
她默默望着若离的背影在帐外投射进的几缕熹微晨光下缓缓移动,镂空雕砌的漆窗花凌的阴影也在她身上缓缓穿梭,从乌发间出现……从玉似的指尖褪去……
如此循环往复....
她走到帐门口时,一缕晨风拂面,几丝散乱的发在晨光中微微颤动。
她稍稍侧脸回望。“随你吧……”
风轻云淡,漠然平静。
莹儿微微笑了。如此距离........便好了。各人愿意.….…各人有所保留……也便…….无需.….….再近了,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