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修夫人,陈宝祥感到绝望,但同时又充满希望,连一个女流之辈都能视死如归,对于未来即将经历的暴风骤雨,没有任何恐惧。
“陈老板,我是一个军人,为了自已的使命,可以不顾一切,而你跟我们不一样,不如直接离去,就让这一切变成回忆,再也不要拼着身家性命维护我的安全。”
陈宝祥明白,对方这样说,也是一种维护。
他叹了口气,从一开始就知道双方不在同一条船上。
“那好吧,白将军这边飞扬跋扈,在济南城树立太多敌人,也许忍过一时,他就离开,或者完了。”
陈宝祥有种预感,冯爷不会坐以待毙,除了交钱保命,大概还有其他办法。
他也期望上天有眼,让修夫人躲过一劫,冯爷出手,把这件事完全化解。
修夫人点头,两个人向外走。
过去陈宝祥无数次想到最终结局,至少他觉得,修夫人应该获得圆满结果,等到济南解放,就能封侯拜相,成为万人仰望的英雄。
很可惜,看来是错了,修夫人和白将军有可能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就算是去了日本,全身而退的机会也相当渺茫。
他走出正觉寺街,对面忽然闪出十几个黑衣人,双手举枪,无声的面对他。
他来不及叫喊,就有人过来捂住他的嘴,把他捆绑起来,推推搡搡回到小院。
修夫人房间的灯依然亮着,可是屋顶上、窗台前,至少有三十几人,完全控制局面。
这么多人、这么多枪,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黑压压一片,充满了肃杀之气。
修夫人站在屋内,手按着八仙桌,桌上放着两把手枪,但她已经没有拔枪的机会。
因为从后窗伸出来四只长枪的枪口,全都对准了她,如果她轻举妄动,马上就要当场丧命。
聪明人都不会孤注一掷,她肯定也是如此。
陈宝祥被推到墙角,两个人拿枪指着他,一动都不敢动。
所有人都在等待,而陈宝祥知道,他们要等的一定是白将军,那个能够主持大局的人。
大约过了半小时,白将军带着八个人,缓缓地走进来。
他的手里捏着一串佛珠,一颗颗数着,发出淡淡地冷笑:“我已经给你们机会,你们置之不理,修夫人,别以为周军师是你的后台,就可以藐视天下英雄,他自称为,能够与天下智者一决高下的太行山一杆旗,实际你想一想,当今天下,南方军独树一帜,你们八方面军不过是山野流寇,跟着他们有什么好下场?四川那边给你准备了位置,原先向你下过聘书,现在依然有效。”
白将军一边说,一边进了正屋,在八仙桌边坐下,但却看都不看修夫人一眼。
修夫人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仿佛对眼前这一切波澜不惊,毫不在意。
“修夫人,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吧,也是看在周军师面子上,当年在军校,我跟他有一面之缘,的确是聪明人,但又不是足够聪明,捡到了一条奔向黑暗之路,跟我们南方军的青天白日背道而驰,他的水平尚且如此,培养出来的手下又有什么真本事?”
陈宝祥听见他们在里边说话,从窗户看到白将军不可一世的表情,他就觉得修夫人已经陷入了绝境,恐怕无法翻身躲避。
修夫人终于开口,语气平和,没有一点火气:“白将军,你是江湖前辈,北平和上海那边的江湖朋友,对你赞誉有加。但是,你对于八方面军的褒贬之词让我无语,周军师曾经说,你是南方军里难得的清流,如果跟你合作,将来大有前途,可你现在在济南做了什么?不敢抗日,远避四川,一回来就大开杀戒,比韩长官那时候更加肆无忌惮,这样一来,就算你占领济南,谁还会服气你?你们的领袖如果知道大家如此无能,只会对付老百姓,肯定是雷霆震怒,对不对?”
白将军哼了一声:“领袖亲口说过,日本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破坏团结,耽误了他的抗日大计。刚才说了,给你一次机会,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修夫人,赶快做出决定,我刚才还在考虑,如果杀了你,将来如何面对周军师这个故人?”
陈宝祥已经看清楚,白将军对修夫人的身份十分忌惮,不敢痛下杀手,还是有所顾忌。
就在此刻,屋顶有人报告,有日本鬼子巡逻队经过,大家小心,全面戒备。
有人关了灯,大家全都陷在黑暗里。
陈宝祥感觉到,白将军的一双眼睛,仿佛一对宝石,在黑暗中闪闪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