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俊是奸细——”
一旦得出这种结论,发生在益都县的种种意外就能获得解释了。陈宝祥始终被蒙在鼓里,东西辗转,上下跌宕,不得安宁,几经生死,一切都是源于朱俊。
本来,他可以选择不相信朱俊,毕竟对方的身份是日本鬼子警备大队队长。可是,他曾经是万花楼的人,又有孙白露的介绍,等于是双重保险。
“幸好,一切就过去了。”
修夫人沏茶,轻描淡写地说。
陈宝祥把五份观察记录从头读到尾,朱俊做了太多事,每天都要去鬼子设在益都县的军部进行秘密汇报,是日本人最信任的狗腿子。线人如实记录一切,双方没有利益冲突,也就不存在罗织罪状的嫌疑。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如果在进攻鬼子军火库的时候,他突然翻脸怎么办?”
“我们还有张五子,他负责在关键时刻刺杀敌酋。朱俊有任何反常,他都会实施刺杀计划。朱俊不动,他就不动。大家平平安安回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你想,朱俊最终选择了什么?他选择留在益都县自立为王,不到济南来,也不到南方军或者太行山去,呵呵呵呵……”
陈宝祥闭目沉思,朱俊的所作所为,疑点太多,已经无法细细统计。
修夫人、冯爷做了很多事,全都瞒着他,在背后悄悄进行。
陈宝祥觉得无奈,他以为自己在益都县孤军奋战,实际上冯爷一直关注一切,把他的纰漏全都补上。
关于那个孕妇,当陈宝祥提出自己的怀疑时,修夫人解释,那只是长相相似的两个人。
“金顺姬到达太行山,妥善安置,非常安全。我把对她的怀疑全都写成了报告递交上去,最终怎么处理,都是太行山的事,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听到“任务完成”四个字,陈宝祥如释重负。无论孕妇、黄金还是德国人保险柜,这一切本来都跟他无关。当他卷入其中,为了如何过关而殚精竭虑之时,每一次都反复煎熬,差一点崩溃。
“是啊,任务完成,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可以歇歇了——”
“不,不是歇歇,而是新一轮战斗的开始。”
修夫人拉开抽屉,取出一份山东省地图。
一条红线从胶莱河开始,一直画到济南城,几乎与胶济铁路线并行。
“跟鬼子虎口夺食,就是我们下一步的主要任务了。鬼子狡诈,向沿途火车站增加武器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铁壁合围、肃清计划。我们的任务比以前更重,粉碎鬼子的毁灭暴行,保护铁路线沿途百姓安全,直至反杀鬼子,夺取火车站控制权,把胶济铁路线的每个火车站变成孤岛,将鬼子困死在其中……”
在修夫人的指点下,陈宝祥才发现,益都县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在东西贯通、南北交叉的十字中轴线上。
控制益都县,就是控制了鲁中大通道的核心枢纽。
“原来,益都县这么重要?那我们在济南这里,对益都县岂不是鞭长莫及?”
修夫人翻开地图,迹龙飞凤舞,清晰有力,笔画如刀,力透纸背。
以前,修夫人给陈宝祥看过类似文字,所以他知道,这种字迹都出自于最高长官笔下。
“得益都县者,东控潍县,剑指胶莱河之胶东咽喉,西连济南,与南北干线关联声息。向北通海,向南进山,左右逢源,南北有路。故,鲁中要害即古城益都,其为古九州之一,青州府重地,不可轻易抛却。当,以南山为根基,虎视城中,必要时,千军万马向北,半围益都县,使得鬼子弃城而逃,奔向北方寿光沿海之地,将其歼灭于北方滩涂。”
这就是红色批示中的重点文字,原来,八方面军非常重视益都县,已经将它定义为鲁中要塞。
“陈老板,我们借机消灭云门山土匪寨栅,就是为了在益都县打开缺口。张五子侦查到很多情况,也想到了打开日本鬼子军部的办法,还要从你身上入手。”
陈宝祥摸了摸后脑勺:“从我身上?我在济南还行,到了益都县,人地生疏,直接展不开手脚。”
“不要急,张五子很快就过来,他有一套连环计,展示出来,请你挑挑毛病,看是否合适?”
陈宝祥如梦方醒,这才知道,自己连环奔走,使出浑身解数,是一次脱胎换骨的淬炼,也是修夫人、八方面军对自己的观察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