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城大营一片安静。

明晃晃的日光洒在偌大军营之中，操练场上空无一人。

吴学义的营帐里，从接风宴上离开的将领正聚在一处饮酒，几人此时已经褪下了官服，穿着寻常的灰褐色衣衫。

“他娘的！”

眼如铜铃，皮肤黝黑的嘉城守备孙明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忿道：“什么狗屁总督！就是个小白脸，身边带着那个御史比小白脸还不如，弱鸡一般！一拳就被老子打趴下了。”

“朝廷派这样的人过来，是给咱们添累赘的吧！”

“就是！”他手下的千总和把总跟着附和，言语间对新到任的两城总督很是不屑。

忽然，一道浑厚的嗓音从营帐门口传来：“依东楚军律，在军营中饮酒，是触犯军规的。”

帐中几人俱是一惊，即刻掀了帘子冲出去，只见“小白脸”总督顾九卿和“比小白脸还不如”的御史江大人正站在一处，笑眯眯的望着他们。

说坏话被抓包，真的蛮尴尬的。

行伍之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个个摆出一副“说都说了，还怕你知道吗”的大义凛然模样。

主账内。

“吴学义，你可知罪。”顾九卿坐在上首，淡淡的望着立于下首的几人。

嘉城参将吴学义是个年逾三十的粗犷汉子，他神色一凛，不屑道：“擅自在军营内饮酒，触犯军规，末将认罚，自会去领十军棍。”

“此为其一。”顾九卿神色不变，继续道。

吴学义浓眉一挑，神色间满是不忿：“末将不知。”

“好。”顾九卿迎着下首几人不善的眸光，开口道：“抗击海寇不力，此罪可认？”

“胡说！”孙明远第一个跳出来，怒道：“老子几个跟着卢大人驻守在这嘉城之内，与那海蛮子打了多少个来回！哪次不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咱们嘉城的兵，就是比兴城的硬！凭什么你个京官嘴皮子一碰就说咱们抗击海寇不力！”

他最恨这些文绉绉的当官的，打仗出力的时见不着人，只会在人后搬弄是非，满嘴的之乎者也，红口白牙的给人安罪名！

顾九卿神色不变，继续开口：“既如此，请问孙守备，海寇呼啸来去数载，屡屡侵扰我东楚沿海之城，可有歼敌之策？”

孙明远一双铜铃眼睛瞪得老大，高声道：“只要那群海蛮子再打到咱们嘉城沿海！我他娘的一定打得他有来无回！”

“呵。”顾九卿轻笑一声，嘲讽道：“海寇聚啸往返嘉、兴两城数载，侵扰不止，你们嘉城大营只顾得这一亩三分地，也好意思说是抗击海寇有功？！”

“总督大人！”吴学义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各城驻军，皆有司职，此乃嘉城大营，便是保卫嘉城一处，那兴城的守不住，与我等有何干系！要不是兴城大营的增援不力，咱们卢总兵也不可能失踪！说到底，还是他们兴城大营是一群软蛋！废物！”

顾九卿目光如电，在几人面上逡巡往复，道：“这属于你等的治辖区域的嘉城，便是护得如水桶一般了？如今被劫走了主帅，不想着如何雪恨，还口口声声的推卸责任！。”

想到卢总兵，众人面上俱是一片晦暗。

“你等守着这嘉城富庶之地，占尽天时地利，兵强马壮，却令这演练场日日空旷无人，御兵不严，不思进取！”

顾九卿声量剧增：“吴参将，无论嘉城、兴城亦或盛京城内百姓，是否都是我东楚子民？是否我军该揽护的黎叔苍生？身为东楚将领，岂可说出与你无关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