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遍,第一,车鼻可汗不会带领兵马赶过来,这里不是他希望的决战之地,他需要的只是准备时间。而前后加起来二十一天,已经足够了。”回头看了一眼悄悄在自己身后集结的狼骑,又将面孔转向几个试图挟持自己的将领,史笸箩笑了笑,冷静地重申,“第二,羯盘陀已经向唐军递交了降书,动摇军心的不是我。第三……”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比刀子还冰冷,“留下来,也阻挡不了唐军过河。唐军主力马上就到,对岸有的是树木可以砍下来做筏子。而咱们,却不会有任何援兵。我不怕死,却不甘心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愿意拉着这么多勇士,跟我一起送死。我的话说完了,是走是留,你们自己选。”
“特勤,特勤……”几个试图挟持他的将领,手按刀柄,身体僵直,不知道该向前还是向后。
他们都是车鼻可汗的心腹,按道理,他们理应豁出性命去将史笸箩拦下,逼着此人带领大伙继续阻截唐军。然而,他们却知道,史笸箩刚才说得有可能全都是实话,大伙留下来,只是在做无谓的牺牲。
“来人,传我的命令,全军做好拔营准备,一个时辰之后出发。通知处木昆部和葛逻禄左厢,他们也可以走了,是过河去投靠唐军,还是回自己的牧场,悉听尊便。”不理睬几个将领的反应,史笸箩大步返回中军帐内,开始发号施令。
几名先前试图挟持他的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叹息着松开了紧握在刀柄上手,转身大步离去。
经过了连续数天的激战,史笸箩麾下的狼骑已经只剩七八百人。然而,被他强迫逼着前来助阵的葛逻禄左厢仆从和处木昆部牧民,加起来却有三万之巨。这么多人在半夜里忽然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动静怎么可能小得了。即便隔着丰水期的浑河,大唐瀚海营将士们,也被吵闹声陆续从睡梦中惊醒。
“子明,杜长史,你们两个的计策见效了,见效了!”萧术里肚子内藏不住话,立刻冲到了中军帐内,朝着正在下棋的姜简和杜七艺二人道贺。“这一回,史笸箩即便不肯走,他那边肯定也军心大乱。弄不好,葛逻禄左厢和处木昆部的人会造反。”
话音刚落,洛古特也快速冲了进来,迫不及待地请缨,“副都护,长史,给我一支将令,我带领麾下弟兄,趁机乘着羊皮筏子杀过去。看对岸这个乱乎劲儿,估计很难组织起兵马来拦截!”
“再等等,不用那么着急。”姜简放下手中棋子,笑着轻轻摇头。“咱们都知道史笸箩的本事,如果他一心想要战死在对岸,葛逻禄左厢和处木昆部的人,都很难脱离他的掌控。如果他不想死得稀里糊涂,咱们今夜过河,和明天早晨过河,结果基本上是一个样。”
“他,他如果连夜跑了,咱们再想抓他,可就难了。草原这么大,他即便去做马贼,也有的是地方躲藏!”对姜简的决定不敢苟同,洛古特跺了跺脚,高声提醒。
“报,史金回来了,说带回了沙钵罗给副都护的信。”没等姜简回答,中军帐外,却已经响起了亲兵的汇报声。
“让他进来!”姜简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冲着门口高声吩咐。
杜七艺快速收起了棋盘和棋子,洛古特和萧术里两人,则果断闭上了嘴巴,等着看史笸箩到这当口,到底会做如何选择。
答案很快揭晓,在史金带回来的信中,没有一个字。只是在羊皮上画了一个少年骑着骏马,向天边而去。
寒风萧萧,少年衣袂飞舞,如破茧而出的飞蛾,无忧,易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