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慌,不要急,瞄准了再射,瞄准了再射!”看到对手的冲锋速度丝毫都没有减慢的迹象,伯克杜尔的心脏狂跳,扯开嗓子高声叫喊。
草原上两支骑兵交战,通常都会以羽箭互射作为前奏。如此,将领们才能通过敌军的羽箭准头和射击密度,来判断彼此的斤两,进而决定自己下一步动作。像瀚海唐军这样,一箭不发只管顶着对手羽箭冲锋的队伍,伯克杜尔以前甭说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判断不出瀚海唐军真实水平,他就无法决定接下来自己该是率领部属们一触即走,还是舍命前扑。而敌我双方骑兵全速对冲,留给他做决定的时间却不会超过三十个弹指!
“嗖嗖嗖——”更多的羽箭从仆骨漠西部武士的队伍中飞出,直奔瀚海唐军的头顶,密密麻麻,宛若受惊的蝗虫。
这一次,战果要比上一次显著。至少有十五六匹战马中箭,身上冒出了一股股血雾。马背上的大唐健儿不得不舍弃了坐骑,腾身而起,落向距离自己最近的袍泽身后。那名袍泽也熟练地将身体向前挪动,恰恰给跳过过来的弟兄腾出一段狭窄的空间。
“唏嘘嘘——”同时驮上了两名大唐健儿的战马,嘴里发出愤怒的抗议,速度也骤然减慢,却不至于被压垮。而那些受伤的坐骑,则继续悲鸣着向前狂奔,在鲜血流尽之前,坚决不肯脱离队伍半步。
追随大队共同进退,乃是草食性群居动物的天性。牛羊、战马、骆驼,皆如此。唯有这样,它们在受伤之后,才最有可能摆脱食肉动物的猎杀。也唯有这样,它们即便流干鲜血之后倒下,才能为所在种群创造出更多的生机。
草原上生活的大唐各族牧民,不懂什么生物学理论。然而,却对战马的天性了熟于胸。通过及时脱离受伤的战马,他们避免了与坐骑一起摔倒于地的厄运。通过密切的配合,他们尽可能地减少了自家伤亡,并且令敌军第二轮羽箭覆盖看上去效果微乎其微。
“唏嘘嘘——”终于有受伤的战马倒下,却因为周围的骑手提前做好了防备,没有给队伍造成任何困扰。“唏嘘嘘——”同时驮着两名大唐健儿的战马,也悲鸣着继续减速,同样因为有了足够的缓冲时间,没给整个队伍造成太大影响。
从背后追上来的其他大唐瀚海骑兵,默默地绕过地上的尸体,超过那些驮着两名大唐健儿的战马,补全队伍前方的空档。让整个队伍始终保持着锋矢形,继续向敌军突刺,突刺,突刺!
说时迟,那时快,当第二波羽箭尽数落下,大唐瀚海营的队伍,与仆骨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只剩下了四十步。双方的战马继续加速,马蹄带起的烟尘变成两股黄绿色的旋风,彼此高速靠近,渐渐合二为一。
所有人都紧张得有些透不过气,呼啸而来马蹄的声音压住双方的战鼓声、号角声和喊杀声,震得人手脚发麻。仆骨部的武士们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对着大唐瀚海将士射出了第三波羽箭,这一轮,杀伤效果远远超出了前两轮,甚至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羽箭破甲能力得到了成倍提高。刹那间,大唐瀚海将士的队伍,就被射出了七八处缺口,每一处缺口附近,都有战马倒下,血流满地。然而,整个队伍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慢,如一支巨大的弩箭,呼啸着撞在了仆骨武士前锋队伍的正中央。
“砰——”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战场上,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巨响。大唐瀚海将士的队伍,“撞”飞了十数名仆骨武士之后,速度骤然减慢,却基本保持着锋矢的轮廓。而仆骨武士的前锋队伍,却从正中央处,被一分为二。
“跟上我,直捣中军!”姜简挥动马槊,透阵而过,同时扯开嗓子高声怒吼。
“跟上副都护!”
“跟上姜简设!”
“别急着扩大战果,保持速度!”
……
瓦斯、塔屯、陈元敬、李思邈、萧术里和羽棱铁奴六人,也相继穿透了仆骨前锋的军阵,扯开嗓子,用不同的语言,把姜简的命令高声重复。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染满了鲜血,不知道是来自敌人,还是自己。他们每个人,都宛若一团火焰,将勇气与狂热,隔空向身后的袍泽们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