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是自信的,不在乎你从哪里来,信的什么神。大唐也是包容的,孔院、道观、寺庙、真神教的礼堂和景教的十字架,可以在同一条街上,甚至门对门都相安无事。
繁华、包容和自信,让大多数逃难而来的流民,都愿意把受降城当做自己的新家。仍旧念念不忘故乡的,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并且这些少数中的少数,还经常遭到同族们诛心般的询问,“仗打完了就回去,问题是,仗啥时候能打完啊?”
没有人知道答案,他们也没地方去问。
受降城安宁得如同探入大海中的孤岛,任四周白浪滔天,独自巍然不动。城内的当地人,根本不担心草原上的战火烧到自己家门口。若是在半年前,偶尔有人提起突厥狼骑,百姓们还会担心边军能否顶得住。而现在,如果有人再提到狼骑两个字,所有听众都只会摇头冷笑。.
大半年时间都过去了,到现在为止,号称战无不胜的突厥狼骑,却连个瀚海都护府都没能拿得下。车鼻可汗自己,更是被两个比他儿子都小的年轻人,给耍得团团转。就这点儿实力,还来攻打受降城呢,高侃将军心疼弟兄们,没在冬天出去收拾他,就已经是他车鼻走运。
至于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当地人也不是很在乎。车鼻可汗去年在草原上杀人杀得血流成河,进出受降城的商队,数量却丝毫没有变少。通往极西之地的商路,居然仍旧畅通无阻。只要商路仍旧畅通,受降城内当地人日子,就不会变差。而逃难而来的大量草原流民,还给受降城内带来了更多的商机和更便宜的劳力!..
当地人不关注草原上的战争打成了什么样,流民们没地方探听战争啥时候能够打完。旧的一年,便在安宁、祥和的气氛中悄悄结束了。新的一年,在充满希望和喜悦的氛围中,缓缓拉开了帷幕。
中原人擅长农耕,见不得田地荒芜。哪怕是在受降城外,仍旧布满了大块大块的农田。新年刚过没几天,鹅毛大雪就飘飘落下,意味着今年肯定是一个丰收年景。想想三文钱一斗米的好日子又要来临,城里每个人走路都精神抖擞。(注:贞观之治,长安城内一斗米曾经低到三文钱。开元盛世,一斗米要卖到十二文左右。)
“的的的……”几匹快马,踩着半融化的积雪,从街道上疾驰而过。正在互相拜年的商贩和主顾们,躲闪得稍慢了些,新衣服上难免被溅上了几行泥浆。“土里生财!好彩,好彩!”众人笑呵呵地用手将泥浆掸去,谁都不抱怨策马者的鲁莽。
有资格在受降城内策马狂奔的人,要么携带着紧急军情,要么携带着朝廷的命令。无论今天马背上的人携带的哪一种,大伙都没资格要求他们赶路之时必须小心翼翼。
“好像是从南边来的!”有人掸完了身上的泥浆,看着策马者的背影说道,“估计带的是朝廷的最新命令吧!”
“应该是,他们背上插着旗子呢。”旁边的同行点了点头,低声附和。
“估计是是催大都护出兵平叛的。马上开春了,也该给车鼻可汗点颜色看看了!”有人反应快,笑着推断,全然没把即将发生的远征当回事儿。
“早打早利索。等打垮了车鼻可汗,牛羊价格又能下降三成。刚好趁机买上几头牛,请人训好了,去城外开荒!”也有人擦拳摩掌,眼睛里写满了憧憬。
虽然不关心草原上的战斗啥时候能打完,但是,作为土生土长的唐人,谁会拒绝多听到一场胜利的消息呢?
这种消息,提神,醒脑,让人在那些什么波斯、大食、粟特商人面前,不知不觉就将腰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