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们听说放下兵器的勇士，听说过阵前投敌的将军，却没从听说过，还有不等仗打完，就收拾细软逃走的可汗！

“看什么看，都过来帮忙收拾。图南达回来之后，不会有你们的好果子吃。”贺鲁被看得脸皮滚烫，瞪圆了眼睛向侍女们呵斥，“图雅，打开箱子！艾娃，思琦，其其格，你三个用鹿皮口袋装金银，其他人，全都去外边牵马。”

说罢，也不待侍女们回应，一头扎进了内隔间。

众侍女们面面相觑，谁也知道该不该奉命行事。正犹豫之际，却听见内隔间里，传出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啊——”，紧跟着，鲜红的血迹就溅湿了分割内外隔间的帷幔。

几个侍女立刻掀开帐篷门，逃之夭夭。几个侍女再度瘫软于地，无法挪动半步。大可敦从娘家带来的两名侍女担心自家主人的安危，硬着头皮冲进了内隔间，只见小可敦萨日娜的尸横于地，前胸处有鲜血仍在一股股往外喷。而贺鲁可汗则蹲在尸体旁，脖子上架着一把刀，呆若木鸡。

“你们来得正好，把可汗扶起来，送他去迎战叛匪。”大可敦萨仁脸色苍白，眼睛里也没有任何生命的色彩，将头转向侍女，命令声里透着令人恐惧的疯狂。

“萨仁可敦，外边已经没有忠于可汗的军队！”

“萨仁公主，图南达一定不敢杀你。否则，布鲁托可汗绝对不会放过他！”

两名侍女向后开口，所表达的意思，却差不多。

当前这种情况，贺鲁即便重新壮起胆子重新出去迎战，也不会再有将士肯追随他。

而投降的话，贺鲁一定会死，还没为贺鲁生下儿女的萨仁，却可以依靠他兄长的力量，活着被送回娘家。

“是啊，可敦，咱们现在走，还来得及！苍鹰留下翅膀，才能飞过高山！”贺鲁得到喘息机会，一边小声劝告，一边试图往起站。

眼前这个女人疯了，彻底疯了。非但不肯陪着他逃走，还杀了他的小可敦萨日娜，用刀子逼着他一个人去阻挡上千敌军。

他如果有那本事，早在几年前就推翻图南达，执掌汗位了，又何必等到阿史那沙钵罗过来撑腰！

然而，萨仁却根本不为他的话语所动。手中刀刃用力下压，瞬间就在他脖子上切出了一条血线。

“架他起来，让他去战斗，我不能让他羞辱我。也不能让他羞辱我没出世的孩子。”根本不看贺鲁的脸，她继续向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侍女吩咐，眼泪顺着惨白色的面颊，缓缓而落。“我的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孩子的父亲，不能是一个孬种！”

“萨仁——”贺鲁脖颈吃痛，再度蹲了下去。双目之中，写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有孩子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几个月了！”

萨仁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看他。腾出一只手，抓了桌案上的头盔，朝自己脑袋上套。

两名侍女如梦初醒，快速上前，帮她整理铠甲，准备弓箭。随即，从地上架起四肢发软的贺鲁，将萨仁的刀，硬塞进了此人手里，推着此人走出了寝帐。

“让开，可汗找贺鲁算账，与旁人无关！”

“贺鲁，出来受死！”

呐喊声从四十步之外传来，生硬且清晰。图南达带着骑兵终于杀到了附近，可汗银帐周围，再也找不到一个肯为贺鲁而战的勇士。

“图南达，贺鲁在此，你可有胆子跟我一战——”扭头看了一眼寝帐，贺鲁举起还在滴血的钢刀，冲向汹涌而来的骑兵。浑身颤抖，脚步却越来越坚定。

他是乃蛮部可汗，也是别人的丈夫和父亲。

他不能羞辱自己，也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蒙羞！

“贺鲁——”没想到自家弟弟，在最后时刻，竟然终于做了一回男人。图南达大叫着策马前冲，手起刀落，砍断了贺鲁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