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莫奚人打上门来,咱们有可能打得过。打不过,也可以迁徙。如果车鼻可汗打上门来,乃蛮部就得灭族!”图南达瞪了夷男一眼,叹息着摇头。
这就是小部落的悲哀了。无论占哪一方,总会遭到另外一方的攻击。所以,只能选择相对强大的一方,以求损失最少。
“咱们的确有很大可能,挡得住库莫奚。但是,咱们能挡得住库莫奚、霫、契丹和库伯各部联军么?”夷男也叹了口气,声音逐渐转高,“即便咱们能挡得住,你能保证,大唐永远不出兵平叛么?天气越暖和,大唐出兵塞外的可能性越大。车鼻可汗想打咱们,中间好歹还隔着一个瀚海都护府。而大唐想打咱们,只要给瀚海都护府那边增加一万兵马就够了。并且打起来的时候,咱们还得防着其他各部趁机抄咱们的后路!”
“真的到了那时候,可以走。去小海(贝加尔湖),去剑河(叶尼塞河),不信唐军能一直追着咱们。”图南达无法反驳夷男的话,却咬着牙死犟。
“那边没有人住?还是真珠可汗会接纳咱们?”夷男翻了翻眼皮,冷笑着提醒。
图南达楞了楞,刹那间无言以对。
漠北广阔,真正无主之地却不多。黠戛斯人长相相近,语言风俗也一模一样,但各部落之间,却争斗不断。
如果乃蛮部被迫北迁,无论去小海(贝加尔湖),还是去剑河(叶尼塞)河,首先要面对的是,其他游牧部落的进攻。尤其是同族的真珠可汗,早就恨不得将乃蛮部生吞活剥。图南达带着麾下牧民靠近他的领地,肯定会遭到他疯狂的打击。
“去会盟吧,可汗!”见图南达久久没了回应,夷男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说,“我也许只是看沙钵罗不顺眼,但是天象和黄羊的肠子不会说谎。趁着还有挽回的余地,去觐见姜都护。反正大唐不会让咱们缴纳任何赋税,而车鼻可汗打过来时,姜都护还会带着回纥人顶在最前头。”
“你说得容易,除了你父亲之外,部落十大长老,还有九个更看好突厥。”乃蛮部可汗图南达又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我这个可汗,可做不到像中原天可汗那样,什么事情都一言而决。另外,我去会盟,姜都护要我把沙钵罗特勤交出来,我怎么办?咱们祖训,可是不准出卖远道而来的客人。”
“先想办法,让沙钵罗自己离开部落。他走了之后,其他长老那边,我再让我父亲帮你去说服。姜都护找你要人,你也有了说辞。”不愧为年青一代的智者,夷南想了想,很快就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然后你学别人那样,给姜简送上一份厚礼赔罪,只要不出兵,无论花多少钱,都值得。日后哪怕车鼻可汗成了事,咱们也能够推说是被逼无奈。大不了,暗地里,也给突厥那边,送上同样的一份厚礼。”
“嗯——”乃蛮部可汗图南达紧皱着眉头,低声沉吟。
两头送礼,花钱免灾,听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那么多部落,都曾经在大唐与突厥之间脚踏两只船,姜简也没必要非揪住乃蛮部一家不放。问题是,怎么才能够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让阿史那沙钵罗主动离去。而不是继续赖在部落里给自己招灾惹祸。
还没等他想出一个头绪,不远处,忽然有一匹骏马,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同行的骑兵们冲上前阻拦,却被马背上的人用鞭子抽了个头破血流。
“让路,让路,快带我去见可汗。”一边用鞭子开路,马背上的人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嚷,“快带我去见可汗。不好了,贺鲁特勤造反了。杀了卡吉大萨满和也吞长老,窃据了汗庭!”
“什么?”图南达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撒开双腿快步迎上去,“桑坤,你说什么,贺鲁怎么可能造反。”
“桑坤,贺鲁把我父亲怎么了?其他人呢,为什么不阻止他?!”夷男也方寸大乱,红着眼睛冲向狂奔而来的战马。
“贺鲁特勤造反了,勾结沙钵罗害死了卡吉大萨满和也吞长老。宣布罢黜了大汗,他自己登上汗位。”马背上人跑得口吐白沫,说出来的话也语无伦次。
乃蛮部可汗图南达和梅录夷男两人,却全都听懂了。双双停住脚步,软软地跪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