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羯盘陀感觉如坠冰窟。
姜简从最开始,所选择的目标,就不是他本人,而是代表着他的那面羊毛大纛。
他跟姜简两人的身手,短时间内,应该很难分出上下。而如果姜简刚才以斩杀他为目标,在两人被坐骑带着拉来距离之后,就应该以最快速度拨转马头,向他发起第二次冲锋。
如果这样做,瀚海唐军的攻势,就会被打断。最多三次对冲之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狼骑将士,就有可能缓过一口气。
缓过气来的突厥狼骑,即便士气再低迷,身体再疲惫,凭借数量和战斗经验方面的双重绝对优势,也能将兵力还不及自己两成的瀚海唐军生生耗死。
而姜简选择了羊毛大纛为目标,结果就完全不一样。扛着羊毛大纛的亲兵,力气的确远超常人,身手却未必有多出色。亲兵们保护羊毛大纛,也肯定不会像保护他羯盘陀本人那么尽心。
姜简与他重新拉开距离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冲向了羊毛大纛。而他,刚才却疲于应付跟在姜简身后的那些回纥将士,根本无暇去看对方冲向了何处。
当他在谢曼陀、格尔盖等人的舍命保护下,脱离了险境,开始考虑如何对瀚海唐军进行反制。姜简已经成功斩杀了替他扛旗的亲信,亲手夺取了羊毛大纛!
再明亮的夜晚,大多数人的视线范围也达不到白天的三成。羊毛大纛代表着突厥狼骑主帅的身份。羊毛大纛被人扯下来,抓在手里当作抹布乱挥,意味着突厥狼骑主帅羯盘陀十有七八已经死无全尸。
距离羊毛大纛五六十步之外的突厥狼骑,率先崩溃。因为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刚好能够看到羊毛大纛变成了抹布,却未曾看到羯盘陀先前策马与敌将展开对冲的“英姿”,更看不到羯盘陀眼下身在何处。
当听见变成抹布的羊毛大纛附近,有人用标准的突厥语,高呼“羯盘陀已死”。这部分狼骑立刻信以为真。
主帅战死,意味着败局已定,他们继续战斗下去,除了搭上各自的性命之外,不具备任何意义。
不具备任何意义的牺牲,没人愿意作。故而,转身逃命,就成为这部分狼骑的第一选择。
恐惧和绝望,以这部分狼骑为媒介,迅速向更远处传播。更远处,原本就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的其他狼骑们,很快也“得知”了羯盘陀的“死讯”,果断加入了逃命队伍。
为了其余同伙不阻挡自己的去路,所有选择逃命的狼骑们,都一边努力提高马速,一边向其余同伴解释逃走的原因。将有关自家主帅羯盘陀已经被敌将阵斩的谣言,越传越快,越传越能够以假乱真。
崩溃,从某狼骑中的一段队伍,转眼扩散到整支人马的后半段。如同被开水浇了的残雪一般,位于自家队伍后半的突厥狼骑,在没有受到瀚海唐军的攻击之前,就纷纷拨转坐骑逃命,如同受到老虎追赶的黄羊一般,各不相顾。
而原本已经前后断开了好几截,攻势越来越疲软的瀚海唐军,却瞬间士气暴涨。不需要任何命令,他们就朝着原本位于羊毛大纛附近,知道事实真相的狼骑们,发起了新一轮强攻。
缺乏后续接应,原本位于羊毛大纛附近的狼骑们,很快就抵挡不住。丢下数十具尸体,也转身仓惶逃命。已经杀出性子来的瀚海唐军,哪里肯见好就收?分出四五百名勇士,在陈元敬的带领下,咬住狼骑的背影紧追不舍。只要有哪个狼骑逃得稍慢,就从身后将其刃分尸。
“向我靠拢,向我靠拢,吹角,通知所有人,我没死,我还活着!”羯盘陀看得眼眶欲裂,顾不上再带领亲信去攻击瀚海唐军队伍的尾巴,一边拨转坐骑,重新拉开与瀚海唐军队伍尾部的距离,一边扯开嗓子高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