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救我,杀了他,杀了他!”茨毕伯又羞又气,一边挣扎,一边扯开嗓子大喊。
后颈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茨毕两眼一翻,立刻晕了过去。却是姜简嫌他噪聒,翻过黑刀,用刀背狠狠朝着他的脖子狠狠来了一记。
“茨毕伯克有令,让尔等让开道路!”陈远敬反应快,紧跟着扯开嗓子用半生不熟的突厥语招呼。
“来,跟我一起喊,让路,茨毕伯克要他们让路!”瓦斯特勤愣了愣,随即高声向跟上来的瀚海精锐们吩咐。
“茨毕伯克有令,让尔等让开道路!”众瀚海精锐们心领神会,齐声高呼。同时挥动兵器,将几个刚刚从侧面冲过来的狼骑砍下马背。
战场上声音嘈杂,大多数突厥狼骑根本听不清楚茨毕刚才喊的内容是什么,也没看清楚姜简给此人后脖颈上来的那一下重击。
而回纥语跟突厥语又极为接近,彼此之间根本不需要翻译。听到瀚海勇士们所喊的话,又看到茨毕伯克耷拉着脑袋,趴在唐军主将的马背上一动不动,哪怕是再凶悍顽固的狼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纷纷垂下刀,拉紧坐骑的缰绳,眼睁睁地看着姜简等人从自家队伍中央横穿而过。
“命令斥候接力传讯,通知杜长史率兵回来接应。”发现突厥狼骑全都六神无主,姜简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扭过头,向瓦斯特勤吩咐。
刚才他之所以临时改变主意,没有将茨毕击杀,就是为了以这厮充当人质,带领弟兄们平安脱身。
眼下众狼骑只是暂时被打懵了,却未必彻底心服。万一临时推举一个首领再追上来,他即便斩杀了茨毕,身后边的弟兄们,也没有几个能够活着脱离险境。
“是!”瓦斯特勤队姜简的佩服已经刻进了骨头里,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声,随即,将手笼在嘴巴旁,发出一连串猫头鹰鸣叫,“哈哈,啊啊,嘎嘎嘎——”
“哈哈,啊啊,嘎嘎嘎——”“哈哈,啊啊……”几名传令兵策马冲向旷野,将猫头鹰的叫声一遍遍重复。
“哈哈,啊啊,嘎嘎嘎嘎——”远处的丘陵后,更远处的戈壁滩,也有同样刺耳的猫头鹰叫声响了起来。彼此连成串儿,将消息向东南方接力传递。
茫然不知所措的突厥狼骑们,立刻骚动了起来。转瞬,骚动又自行平息,众人的脸上,震惊与惭愧的表情交织。
他们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瀚海都护府斥候,埋伏在夜幕之下。更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没跳过对手的眼睛。如此看来,即便刚才没遭到突然袭击,他们被瀚海唐军击败,也是必然的事情,差别只在早晚。
“劝告狼骑各回各家,他们的军粮已经被咱们一把火烧光了。羯盘陀必败无疑。他们留下来,只能为羯盘陀殉葬。”姜简担心出现意外,一边加速拉开与突厥狼骑们的距离,一边向羯盘陀吩咐。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军粮已经被我们烧光了,羯盘陀饿着肚子,怎么可能打得赢?他们现在往回赶,大雪封路之前,还来得及与妻儿团聚。”瓦斯特勤立刻扯开嗓子,将姜简的话稍加润色,向众狼骑高声重复。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众瀚海精锐齐齐转身,扯开嗓子,用同样的话劝说敌军,唯恐狼骑们听不清楚。
原本茫然不知所措的一千三百多突厥狼骑,再次发生了骚动,紧跟着,像炸了窝的蚂蚁般,四散而去。转眼间,就走得只剩下了两百出头。
令姜简和瓦斯特勤两个都没想到是,这两百出头狼骑,竟然策动战马,遥遥跟在了自家队伍身后。自己这边加速,这伙狼骑也跟着加速,自己这边放慢脚步,这伙狼骑也放慢脚步。既没表现出多少敌意,也坚决不肯被落得太远。
“嗯——”马背颠簸,茨毕伯克很快就从昏迷中被颠醒。张口吐掉嘴里的污秽之物,艰难地转头看了看自己所处的环境,随即,他再度扯开嗓子高喊,“杀了我,赶紧杀了我。你是个英雄,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侮辱我,你得不到任何好处!”
这几句,用的竟然是唐言,随便不标准,也让姜简听明白他的意思。后者佩服他硬气,扭头喊人拉过一匹备用坐骑,单手将他放了上去,“老实点儿,我可以不杀你。过些日子就放你回家!”
“我不降,宁死不降!给多少好处也不会投降。你们大唐有句话,士可杀不可辱!”茨毕伯克身体刚刚坐稳,就立刻高声重申,“赶紧杀了我,嗯——”
叫嚷声忽然变成了呻吟,他眉头紧皱,面孔抽搐成了一团。却是屁股上的棍疮受到马鞍的挤压,刹那间痛得钻心。
这下,可是彻底毁了他的形象。包括姜简在内,四周围所有人都扭过头看向他,先是满脸好奇,随即忍俊不禁。
“我不是因为伤口疼。”茨毕别克又羞又气,红着脸,梗起脖子叫嚷,“我屁股上有伤。如果不是屁股上有伤……”
叫嚷到一半儿,他忽然又丧了气,低下头,将后半句话全都憋回了自己肚子里。
的确,他是因为屁股上受了伤,才在姜简面前连一个回合都没走完,就被生擒活捉。然而,他屁股上的伤,却不是战场上所受,而是被羯盘陀下令责打。
至于羯盘陀责打他的原因,更没脸跟外人说。明明他当初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保住了整个右营。却被羯盘陀揪出来,为此人指挥无方背了黑锅!
“我听人说过,你前几天挨了军棍。”姜简实在觉得此人可怜,收起笑容,低声安慰,“老实说,挺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