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树……”
虽然麾下总计才二百多名弟兄,却仿佛在指挥千军万马。
接到命令的将校们纷纷快步离去,各自从帐篷里喊醒相应的弟兄,做出征准备。很快,整个营地,都从睡梦中醒来,人的走路声和战马的响鼻声,连绵不断。
姜简对如何带兵,原本只停留于书本。但是,有吴良才和吴良谋两个“教头”手把手教,也很快就入了门儿,并且越干,越跟以前学到的知识对上了号。
半个时辰在忙碌中匆匆而过。到了预定的时刻,吴良才一声令下,先锋队策马离开了临时宿营地。一人三骑,迅速消失于夜幕之下。
卯时四刻,天还远不到亮起来的时候。大伙的头顶上只有星光,然而,吴良才却仿佛变成了一头觅食的猎犬,总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和道路。
“俗话说,斗转星移。北斗星四季旋转,启明和长庚的位置也会变化。但北极星永远位于北斗星的勺子柄所对,其所在方向,也永远是正北。”仿佛察觉到了姜简心里的困惑,吴良才主动向他解释,“另外,咱们派出去的细作,在路上也留下了一些标记。只要你方向找对了,每走五六里路,肯定能将这些标记找到。在外人眼里,这些标记都不会太起眼儿。而咱们自己,一看就能分辨得出!”
“多谢!”姜简礼貌地拱手,随即抬头观察北极星和北斗星,与吴良才所说的话相互印证。
草原空旷,缺乏遮挡,也没什么炊烟,北极星和北斗星看起来都远比长安城那边明亮。很容易,他就确认,自己是在一直向北走。
而低下头寻找斥候留下的标记,难度就增加了数十倍。姜简看得两只眼睛都开始发涩,却除了青草、蒿子和灌木之外,一无所获。
“标记每次都不一样,你得提前跟斥候约定。”吴良才见他学得认真,忍不住又主动出言指点,像这次,我们约定的是,用跳兔尿做标记。小卓,一会儿你将灯笼压低些,让姜兄弟看个清楚。”
后半句话,是对身边的一名伙长所说。后者闻听,立刻答应着将手里的气死风灯放低,并且策动坐骑超过了姜简半个马头。
姜简带着几分好奇,借着灯光凝神细看,却仍旧一无所获。正准备向吴良才核对一下,自己是不是理会错了对方的意思,后者的话却又传进了他的耳朵,“向左看,那从灌木,顶上被削了一层那块。”
姜简心中一凛,迅速扭头,果然在自己战马左侧不远处,发现了两大丛沙棘。这种植物杆上长满了尖刺,很少有动物愿意以其枝叶为食,所以顶部通常都长成了锅盖形。而其中一丛沙棘,仔细看去,顶部却凹进去一大块,就像被狗啃过的馕饼。
伙长小卓迅速考过去,用灯笼下口对准缺角。翠绿色的缺角处,立刻泛起了诡异的幽兰色,就像有人朝着上面泼了一大桶颜料。
“跳兔尿没发臭之前,在烛光下就呈这种颜色。另外,味道也跟人和牲口的尿完全不同。如果没有气死风灯,你可以用自己的鼻子去闻,甚至用舌头去舔。”带着几分调侃,吴良才笑着补充。(注:跳兔,又名草原跳鼠。啮齿类动物,极其擅长跳跃。)
姜简却信以为真,果断跳下坐骑,用鼻子去嗅发蓝色处的气味。一股骚臭,顿时穿过他的鼻孔直钻顶门,令他的两只眼睛,迅速“热泪盈眶”。
“你还真闻啊!”吴良才感觉好生负疚,赶紧策马冲过来,拉住他的胳膊,“上马,上马,别耽误功夫。咱们带着着细犬呢,就在队伍前头。狗鼻子比你好使,早就闻过了。要不小卓和我怎么可能一找一个准!”
原来如此!姜简终于恍然大悟,然而,却丝毫不以吴良才刚才捉弄自己为忤。毕竟,对方传授给他的学问里头,没有掺杂任何水分。
动物尿可以留在草原上做标记,非自己人很难觉察得到。而某些特别的动物,比如跳兔,其尿液非但味道独特,在灯光下也呈幽蓝色,用来给自己人指路,再好不过。
在携带着猎犬的情况下,可以让猎犬追踪己方斥候留下来的秘密信息。而万一没有猎犬,事急从权,人的鼻子,也一样能够做到。只是没有猎犬的鼻子那样灵敏,还需要忍得住那股子特别的骚臭。
“嘎嘎嘎,嘎嘎嘎……”前方忽然传来的夜猫子的叫声,在黎明之前的黑暗之中,听起来格外刺耳。
“还有十里!”吴良才立刻顾不得再指点姜简,策马向前猛跑了二十几步,随即迅速举起掌,在半空之中横向挥舞,“从我往后,所有人下马,检查坐骑肚带。然后披甲,吃干粮,喝水,给战马喂鸡蛋和黑豆。”
没有任何人回应,所有位于他身后的弟兄,全都勒住了坐骑,翻身跳向地面。而位于他前方的十几个弟兄,包括校尉吴良谋,则继续策马向前,转眼不知去向。
队伍中,立刻响起了悉悉唆唆的声音。姜简比大伙慢了半拍,跳下坐骑,扭头四下张望。只见所有人都开始忙碌,为即将到来的厮杀做最后的准备。对于脱离队伍的吴良谋等袍泽,不闻不问。
“贼人来自大食军队,不是寻常匪类,营地外围,肯定会有暗哨。”吴良才的声音再度于他身边响起,告诉他想知道的答案,“咱们的斥候,前几天就在周围活动了。舍弟去和斥候接头,然后解决掉暗哨,以免打草惊蛇。”
“他们就十几个人。”姜简立刻开始替吴良谋担心,压低了声音提醒,“戈契希尔比突厥飞鹰骑,战斗力强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放心,足够!”吴良才拍了拍肩膀,回答声里充满了自信。